甯殊在前頭走着,領着甯竹專程走過了醫藥閣的主道,路上遇到的弟子似乎都很詫異少族長的突然到來,而看向甯殊的視線最終都會落到甯竹身上。
或驚訝,或鄙夷。
甯竹早對這些視線無感了,他一路跟着甯殊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無關緊要的話題,然而離開了醫藥閣,甯殊行進的路線便奇怪了起來,他開始走一些小道,路上能遇到的行人越來越少——
他真正想說的東西,顯然是不能被旁人得知的。
甯竹看向甯殊的側臉,他這位大他一歲的……他并不知道為什麼堅持對他友好的兄長,嘴上說着輕松的話題,眼裡卻看不見什麼笑意。
他們走得越來越偏,已經脫離了道路,踩上草叢,甯殊撥開眼前垂下的樹枝,露出藏于小道之後的風景。
那是一片湖。
皎皎月光在水面上起伏,輕風吹過樹梢,揚起少年人垂落的發。甯殊回過頭看他:“你沒來過這裡吧。”
甯竹實誠地搖頭:“沒。”
甯殊笑了笑:“聚靈陣覆蓋不到這裡。”
所以,即便是這般美麗的風景也鮮少有人來此浪費時間。
甯竹看着他。
“我聽說,你突破聚氣了。”
“……嗯。”
“靈脈……修煉時可有異樣?”
“暫時沒什麼。”
兩人一問一答地聊着,甯殊問不下去了,空氣便安靜下來,一時隻有風吹拂過樹葉的沙沙聲響。
甯殊忽的道:“你……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甯竹想了想,他道:“甯殊哥,有什麼事情需要專門帶我來這麼偏僻的地方說。”
甯殊剛亮起一瞬的眼又黯淡下去,他笑得有點勉強:“還是那麼敏銳啊。”他揉了揉鼻子,瞥開視線,直直地望着眼前微波粼粼的湖面:“嗯……我确實有事情想告訴你。”
甯竹不語,隻專注地看着他,示意自己在聽。
“小竹,如果你能在升學考上取得成績,或許我有辦法送你離開甯家。”
甯竹的眼不受控地睜大了幾分,而這細微的表情變化,自然也沒有被一直用餘光觀察着的甯殊錯過,他的笑裡隐約帶上了幾分苦澀:“至于是什麼辦法……抱歉,我暫時不能說。”
“但……如果你信我——我不會害你。”
甯竹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甯竹搖頭,他大概知道甯殊的苦澀從何而來,隻是沒辦法——他實在和這甯家八字犯沖。
“我從未懷疑你,甯殊哥。”
他一句話安撫了甯殊的情緒,這位年紀不大的少族長終于松下緊繃的肩背,他看了甯竹一眼,眼底情緒複雜。
“你的靈脈二次覺醒過,如果有什麼異樣……你可以随時來問我。”
“好。”甯竹應了一聲,他頓了頓,又道,“甯殊哥,如果沒什麼事了,我先回去修煉了。”
方才張了口、還沒能說出來什麼的甯殊隻得把還沒說出口的話咽下,他抿唇,好一會兒,他才道:“那我……就不陪你出去了,路上小心。”
甯竹揮了揮手做道别,他轉身,毫不猶豫地撥開樹枝,走出這方屬于甯殊的天地。
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甯殊給他的信息。
他原先對升學考核的重視,是為了嘗試最後取得勝利,獲得對長老們提要求的權利。
然而升學考涉及人員衆多,其中不乏有極具威脅的競争者,甯竹并未在這條路上投注太多的期望,但總歸需要一試,然而甯殊帶來的信息直接降低了這條路的難度,取得成績——那就是兩眼道被人看到即可。
甯竹邊走邊思索,三兩下确定了方向。
甯殊帶他去的地方實在太偏,他走了好一陣才回到自己的住所,夜已經深了,看來今晚又是要通宵修煉了。
他歎了口氣,推開門。
“你回來了。”
——陌生的聲音。
甯竹猛地擡眼,火紅的靈力在他手上凝聚,瞬息之間,殺意陡然拔高。
“我勸你散了靈力。”那人說着,長劍往甯辭喉頸上壓了幾分,“否則——”
甯竹終于看清了院内的景象。甯辭被一個從未見過的人挾作人質,他看着不大,似乎和他們是一個年紀,少年身着一身黑色夜行服,未動用靈力,卻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寒意,如他手中開刃的長劍。
“你是誰?”
被他挾持的甯辭龇牙咧嘴:“方——”
她沒說完,那人手上的長劍真真劃過了甯辭的脖頸,血珠順着他的劍神滾落。
甯竹眼神一凝。
“……方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