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頓時是被自己的猜測吓得一身冷汗,他深吸一口氣,心虛地強撐面色。
不不、不對……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他強制自己不去思考,卻撤回了視線,不敢與甯竹繼續對視。侍者飄身至擂台之外,随着他身形落下,他沉聲喝道:“第一組,開始!”
甯竹這才不緊不慢地收回了視線,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怎麼樣的攻勢。
“甯竹,我再勸告你最後一次,”甯衡上前一步,雖是這組中年紀最小的,但他卻是姿态最為嚣張的,到底是被淘汰了也不需要承擔後果,讓他有了肆無忌憚的底氣,“現在跪下給我道歉認錯,再自己滾下去,還不會太難看。”
随着他的話語,那另外三人緩緩移步,以半包圍之勢朝甯竹靠近,目光灼灼地緊盯着這位台上唯一的内族弟子。
同為散氣,他們都很清楚,就算甯竹已經摸到了凝源的邊,也斷無以一人之力硬抗四人的可能,更何況,這裡還有一個貨真價實的聚氣。
甯衡的笑愈發嚣張,他已經有了幾分勢在必得之意。
“唉……”
甯竹緩緩歎了一口氣。
甯衡雙眼都亮了起來,嘴角咧開的弧度幾乎到了耳根,他揚首挺胸,高傲地看着甯竹上前。
跪下吧!他的内心嚣叫着。
三個月前,甯竹害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出醜,害他在外族成了人盡皆知的笑料,他忍辱負重了三個月,拼命修煉,甚至不惜從煉丹堂的人手裡買來了凝氣丹,以透支身體為代價,生生逼着自己在短短三月連躍二段。
值得嗎?平心而論,不值。
但此刻真逼得甯竹當衆跪下道歉,那是他血賺。
甯衡胸腔起伏急促,雙瞳中隐隐泛出血色,他看着甯竹往前一步、再一步……台下皆是看笑話的人,不約而同地屏氣凝息,此刻萬籁俱寂,隻剩下少年緩慢而沉穩的腳步聲。
他靠得近了,已然走向了擂台最中心的位置,甯衡下意識屏住呼吸——
下一瞬,他眼前一花。
旋即,天旋地轉。
“啊!”
台上台下驚呼一片,甯衡腦中空白,被抛甩出去的一瞬好似被無限拉長了,他眼中,似乎是萬事萬物在遠離他。
可他到底留了一絲戒心,靈力下意識地調動,他在半空仍轉了身形,狼狽地被擊倒在地,卻也還是在慣性之下接連滾了好一段距離才勉強穩住了身體,周遭塵土飛揚,距離他被擊出擂台,也隻剩堪堪半個身位。
台下嘩然的聲音驟然清晰起來,仿佛又一次将他拉回三個月前那一幕。
巨大的憤怒席卷了他的身體。
你怎麼敢?
甯衡瞪大雙眼,自喉口溢出一聲憤怒的嘶吼,狂暴的靈力浮現在他雙拳之上,血紅的瞳眸中,倒映着甯竹俯身上沖的身形。
你怎麼敢!
甯衡嘶吼着,土靈力瘋狂地膨脹,自腳下被牽引而來的砂礫碎石包裹住他的拳頭,他直面甯竹,悍然轟出這一拳!
可他這一拳落在了空處,帶着他的身體往前踉跄了一步,下一秒,他的手臂驟然一麻,瘋狂催使的靈力好似被堵住了出口,甯衡聽見了什麼聲響——是自他體内爆裂傳出。
他看見了,俯身沖上的少年并未如他所想一般與他硬碰硬,他錯步,避開甯衡的鋒芒,卻在錯身的一刹探出了手,擒住甯衡的肘窩。
狂暴的靈力侵入他的手臂,甯衡的手瞬間失控,他的手肘之處分明未見有傷口,皮下卻是瞬間化作駭人的烏色。
那是血管爆開,血液在皮肉下流淌所緻。
甯衡還想掙脫,可他的手已經徹底失去了他的控制,他不管不顧地旋身起腳,試圖突襲踹開甯竹,可這一擊太倉促,隻見甯竹手上靈力浮現,穩穩扣住了甯衡的腳關節。
“咔嚓”。
極小、極小的一聲回蕩在兩人周身。
疼。
骨頭錯位的痛感令得少年臉色瞬變,甯衡大腦空白一瞬,他的身體已然離地。
甯竹的動作又輕又快,好似被他擒握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團沒骨頭的軟肉,他隻旋身一甩,失去身體控制權的人便這樣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啪”。
那根代表了參賽資格的木牌碎裂。
極小的碎裂聲響卻在此刻猶如驚雷落在衆人心頭,一雙雙眼都看向了甯衡,在他與台上的甯竹之間來回掃蕩。甯竹神色依舊冷淡,仿佛剛剛動手的人不是他一樣。
可他周身的靈力并未散去,他左右手上盤踞着不同的靈力,是他那原本屬性相沖的水與火。
如今,這兩種彼此攻擊互不相讓的靈力在甯竹體内和諧共存,為他所用。
“他……聚氣……?”
不知是誰顫顫巍巍地說出了聲,或許原本那隻是心裡的一句嘀咕。
這一聲便如水入油鍋,瞬間炸開全場。
“聚氣三段?怎麼可能!”
三個月前,甯竹還是止步不前的散氣九段,如今,不僅解決了靈屬沖突的問題,還連躍四段。如此速度,已然不是一個快字便能概括的了。
那嘈雜的聲音終于拉回了侍者的意識,他見鬼似的看着甯竹,視線一轉,對着癱坐台下面色煞白的甯衡,到底沒忍住暗罵了一聲廢物。
他揚聲,宣告了甯衡的終局:
“甯衡,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