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紫卻不能如他這麼平靜,他們雖然被迫離開谙分寺,可是任務到底有人接應,加上她傳出去的消息,肯定還有後頭的人接手。
可楚王這一動,卻是徹底毀了。
“莫不是你在楚王面前洩露了身份,才叫谙分寺遭了災?”三紫狐疑地看向阿蠻,“要不是你,不會意外頻發。”
“倘若真如我願,我怕是世上最不希望出現這個局面的人。”
别的話不能保證,可這一句阿蠻是真心實意。
潛伏進谙分寺也就算了,現在在楚王面前演的這叫什麼?
一個被強取豪奪的倒黴婦人?
聽聽少司君說的是什麼話,情夫!他敢說,阿蠻都不敢聽!
三紫正要細細詢問今夜的事,卻聽到外頭有雜亂的動靜。
阿蠻和三紫對視了眼,三紫往屋内處隐蔽處靠,他則是點燃了屋内燈火,而後出了門。
他倚在欄杆往下看,正看到碧華樓的門庭開着,好些人進進出出,都擡着許多東西。瞧着那認真隆重的模樣,大概都是些貴重的物件。
秋溪和秋禾兩人也在忙進忙出。
阿蠻等到底下都安靜了,方才踱步下去,就見兩個宮女都在挑燈查看那些箱籠,又一一登記在冊。眼看阿蠻出現,她們倆撇開雜務,齊齊上前行禮。
阿蠻能感覺到,她們比之前還要恭敬。
就像是真的将他當做了掌權的主子。
“這些從何而來?”
秋禾恭敬地說:“是方才大王遣人送來的,說是這碧華樓太過素淨,就增添了些擺件物什。”
些?
阿蠻看着自屋内擺到庭外滿滿當當的箱籠,咽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質問。
這可真是好“一些”呢!
回了樓上,三紫意義不明地看了阿蠻幾眼。
“十八,我倒是沒想到,楚王對你居然真的在意。”
阿蠻沒理這句話:“谙分寺的事,你我都暫不要去管。再過兩日确定真無人盯梢,你且去聯系王府内的暗線,得到樓内的主意後再行打算。”
他一說起正事,三紫的态度也變得正經起來。
“你之前有一事倒是說對了,你要是女的,楚王要你也就随他去了,可偏生是個男人……要是他真要行事,卻暴露了你的身份,怕是會影響樓主的大計。”
畢竟阿蠻是在倉促下被擄來的,眼下谙分寺大概也在楚王的控制下,要是意外暴露再順藤摸瓜,肯定能發現些痕迹。
阿蠻斜睨她一眼:“你有辦法?”
三紫自腰間抽出匕首:“将你□□割了?反正夜裡燈一熄,在被窩裡一滾,隻要沒了那物,進哪個洞不是洞?”
阿蠻皮笑肉不笑:“滾。”
見他難得冷臉,三紫撇嘴不再言,翻身就下了樓。
阿蠻于桌邊獨坐,清楚三紫剛才那話并非玩笑。要不是她打不過他,她真敢提刀來割。
他歎息着揉了揉臉,不去想三紫,而是惦記着方才少司君奇怪的言行。
……他到底怎麼了?
…
少司君在做夢。
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夢,因為他正趴在一個看不清人臉的青年背上。風很大,刮得人皮膚刺痛,應該是秋雨的時刻,那些薄涼的雨水滲透皮膚,連血液都要凍僵。
秋風秋雨再是凍人,他也絲毫感覺不到,隻貪婪地呼吸着。
這香甜的味道,在風雨裡也難以掩蓋。
……好餓。
永不平息的饑渴在腹腔裡燃燒。
好餓。
多麼甜美的香氣,是從未有過的氣息,那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真正知道食物到底是什麼味道……劇烈的食欲如火灼燒着他的喉嚨,令他的喉結難以自控地吞咽起來。
青年背着他,胳膊都在顫抖。
那是力氣用盡後,還在拼命壓榨最後一點力量,因而連皮肉都要維持不住的哀鳴……根本不知道背上的魔鬼,在想着何其可怖的念頭。
他聽到自己說:“放我下來吧。”
與此同時,他也能聽到那惡毒、極端的低語,聽起來像是少司君一貫會有的惡劣念頭。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吧……
——然後我會在你離開的那一瞬,吃了你。
“要麼我帶着你出去,要麼就一起死在這。”他聽到青年說話了,沙啞的聲音裡帶着幾分不耐煩,“你再說這種話,我就打暈你。”
“你要跑不動了。”
“隻要我還能走,用牙齒咬,用胳膊拽,總能把你拖出去的。”他又聽到那人歎氣,“别再說這種胡話了,阿君,你再忍一忍……”
他的聲音滿是安撫,低啞的嗓音裡透着疲倦,卻還有着習慣的笑意。
“都到這時候了,我可不慣你那些賴脾氣。”
是笑罵,卻也是不自覺的寵溺。
真奇怪呀……
少司君在夢中聽這青年帶着些許哄騙的低啞嗓音,食欲平息了些。
可随之咕噜咕噜冒泡起來的,卻是另外一種磅礴的毀滅欲。
他倚靠在青年的背脊上,卻想順着他的肩膀撫上他的喉嚨。他想舔舐那片皮膚品嘗味道,感受青年呻|吟時輕顫的身體……扼住那截喉管時,那求饒的聲音是否也會這麼動聽誘人?
食欲糾纏着奇異憐愛所燃燒起來的欲|望之火幾近燎原。
呼哧——
少司君在劇烈的頭疼裡醒來,那劇痛讓他的眉間緊蹙,暴戾浮現在眉間,呼吸間皆是難以遏制的殺意。
少司君張開口,想要喚一個名字。
本該熟悉萬分的稱呼卻始終卡在喉嚨。
……他叫什麼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