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有很多疑惑已經解決,但前任組長也不像是仁愛和善奉獻型人格,川口對待前任組長的态度如此冷漠,為何他還要如此為川口謀劃?
從酒保的描述當中,愛妻死亡的川口雖然有所行動,但是報複舉動卻沒有看得到多少,前任組長描述的“需要一個發洩的途徑,也需要一個活下去的借口”……原諒中野良真沒看出來川口哪一點符合。
在他的印象裡,川口是個很會管理情緒的人,但每次提起史丁格,中野良能夠從那雙眼睛裡看到失敗的憋屈,偶爾還能看到利欲,唯獨沒有仇恨,怎麼也談不上報仇啊?
中野良卻覺得問題不減反增,關于川口的疑問那是越來越多了。
可惜酒保雙手一攤,說:“這些,我也還沒查到呢~”
行吧。
中野良默了一會兒,說:“我感覺你在鬥蟋蟀。”
酒保挑了挑眉,疑惑地嗯了一聲,“鬥蟋蟀?”
“把後勤組圈起來,讓不同陣營的蟋蟀在裡面鬥,酒保先生坐在盆外捏着一根稻草,哪一邊落到下風,就用稻草扒拉一下,拱一下火,直到得出勝者……”
就像是他一樣,哪怕勾搭上了酒保,但終究也不算是真正坐上酒保這條船上,于是在他和史丁格鬥個你死我活的時候,酒保就高高地坐在邊上欣賞這一場以生命為代價的遊戲。
哪邊落于下風,就抛出一個煙霧彈,比如史丁格财務部長的重要性是假的,比如中野良那個虛假的智囊消息,平衡雙方的戰鬥力,使得戰場變得更加混亂,信息真假難以分辨,讓這場遊戲變得更加精彩和有趣。
等到酒保看得心滿意足,找到新的玩具之後,他們這倆舊人就會被抛棄。
……他就說山本這樣狡猾的人,怎麼會對他那個沒有實際基礎支撐的智囊情報會如此堅信,原來都是酒保在背後提供的幫助啊!
中野良吐槽着吐槽着,突然想起當事人還在這兒呢,連忙拿茶杯來擋住臉蛋,揚起無辜的笑臉對着酒保笑。
酒保将瓜子殼扔到吧台上,“鬥蟋蟀嗎……感覺很有趣。”
中野良好奇地歪頭:“酒保先生沒玩過嗎?”
話剛出口,他便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生硬地更換話題:“這個瓜子好吃吧!奶油味的,再配上一杯奶茶,可好吃了!”
酒保靜靜地垂下了眼眸,嘴角的笑容淡了些許,氣息也沾染上了一絲落寞,“沒有……沒有玩過,也沒有人會陪我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中野良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一句,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就像是以往無利不往的技能失了效。
“那、那……”
他絞盡腦汁地想,“改天,我去郊外抓幾個蟋蟀,和你一起玩鬥蟋蟀?”
酒保周身的落寞氣息瞬間如被戳破的氣球一般炸開,他忍不住輕笑一聲:“好啊,那我就等着你帶我去玩鬥蟋蟀了。”
中野良看着酒保的淡雅的笑顔,當即便拍着胸膛保證:“沒問題!”
酒保輕搖頭,無奈地繼續磕着瓜子。
“我并不是在鬥蟋蟀,隻是老人的根脈深厚,難以處理,所以順其自然,内鬥消耗罷了。”
“當然,酒保先生不否認這場遊戲很好玩,不是嗎?”中野良揚起笑臉,也跟着抓起一把瓜子磕起來。
酒保勾起唇角,“知我者莫若中野君也。”
中野良頓了頓,唇角微微勾起:“是我之幸。”
酒保對他微微揚起下巴:“能采訪一下,作為我眼中的那隻蟋蟀,你有什麼感想?”
中野良一口喝光杯中的茶水,輕輕放到桌面上:“不過是……利益所向罷了。我很高興能夠得到您的認可,也很高興,我還擁有被利用的價值。”
酒保微微斂下眼皮輕笑:“那麼,歡迎你加入我的陣營,中野君。”
中野良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恭敬地行禮,嗓音認真低沉,目光堅定而溫和有光:“我的榮幸,山崎大人。”
酒保給中野良斟了杯茶推過去,中野良順勢坐回來,乖巧地端起茶杯:“我的代号……”
酒保微微颔首:“我推薦的,不過其中也有朗姆和琴酒的一部分功勞。”
朗姆和琴酒,酒保先生也恁厲害了……兩個大佬啊!妥妥的端水大師。
中野良尬笑:“……我還挺搶手的哈。”
酒保微微一笑:“中野君可是我深深刺入後勤部的重要利刃呐,用得好,或許會成為我坐上雲霄飛車最好用的工具呢~你的優秀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中野良嘻嘻一笑:“謝謝誇獎~我也覺得我很優秀。”
酒保輕笑,“以後,你還是叫我酒保就好。”
中野良笑嘻嘻地說:“明白明白,隐藏身份神秘感嘛,我都明白的。”
酒保哼笑了一聲,低下頭繼續嗑着瓜子。
餘光瞥着中野良沒心沒肺的笑容,心底蓦地自嘲一下:'山崎啊山崎……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模糊,視線的焦點消失不見。
面對前任組長的請求,酒保實在不能理解,【在你死之前看到史丁格死亡的結局,不是很好嗎?為何要我停手?】
前任組長沉默了好久,說:【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後勤組現在的情況如此混亂,想要收複他們,并不是一件易事……】
還有組織的人在盯着,他的想法當中,酒保想要取信于琴酒,起碼需要一年時間來謀劃,同時那群搞事分子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涉及到他們利益的情況下,怎麼也得花費上一兩年時間吧……
結果,酒保才接管後勤組不到一個月,無聲無息中除去财務部,已經基本掌握在手裡了,甚至連最啃下來的财務部都被滲透,史丁格的小命,也隻在酒保的一聲令下,就可讓他在噩夢中消亡。
前任組長抓破腦袋也沒想到速度會這麼快,難不成酒保就不怕琴酒會怪罪嗎?!
酒保嘲諷地笑了一聲:【不過是一群鼠蟻之輩,哪怕我無理由斬殺了他們,琴酒也不會說些什麼。】
相反的,果斷有力的行動還能得到琴酒的欣賞。
【就他們,還不值得我花費太多心思。】
更何況,這個局自酒保接觸前任組長以後便已經布下,至今已經兩年了,還需要浪費他太多腦細胞,他就該去死了。
史丁格貪污組織錢财,在他看來很隐蔽,實際上酒保眼裡史丁格幹的那一個叫光明正大,想讓組織失望隻需要擡一下手指,哪怕暫時找不着人,财務部也不至于會亂,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中野良所知道的,“史丁格出事會造成東京财務部及基地陷入混亂甚至湮滅”的消息,這不過是酒保為了穩住史丁格而故意漏出去的消息。
實際上,他想要搞一個史丁格,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這些就不必跟中野良細說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真明明白白地擺到明面上,酒保自認為他和中野良之間的信任還沒達到這種程度。
前任組長聽着酒保霸道的宣言,隻感覺歲月的刀無情地刺入心髒,将心髒徹底攪碎。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欲言又止了好一陣。
酒保見狀,又補了一句:【不要用你那局限的視野來猜度别人的力量,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噗嗤——
前任組長好像聽到了刀子紮入心髒的聲音,徹底讓他失去了語言。
但最後,他還是向酒保提出了新的要求:【将史丁格,留給川口吧……】
酒保輕嗤一下,【既然您都開口了,那我又怎麼能夠拒絕您的請求呢。】
前任組長恭敬地鞠躬道謝,假裝自己沒有聽到酒保嘲諷的語氣。
聽到川口将中野良弄進組織之後,酒保的第一反應就是:川口終于發瘋了?
不過那時中野良對于他而言,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川口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傀儡,不值得放在心裡,哪怕前任組長對他提出關照一下的請求,他也不曾有過任何保護性的動作。
在中野良遭到史丁格算計瀕臨死亡時,酒保也隻是坐在吧台前,托着腮幫子輕嘲:【啧啧,他是個聰明伶俐的好孩子呢,這麼快就死了,真是……可惜了。你說得對吧?】
代理組長輕攏青絲,随口恭維道:【山崎大人說得對。】
【也許給他一點時間,說不定他會成長到你都達不到的高度呢,不收入旗下,真是可惜了。】
酒保語氣裡好似帶着遺憾,然而眼裡沒有絲毫惋惜的情緒,有的不過是一場遊戲剛開始便結束的歎惜。
代理組長輕笑:【山崎大人說得對。】
中野良決定反抗之後,酒保眼裡确實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卻是“诶呀~看來這場大戲可以看很久呢~”的趣味。
被中野良纏上,酒保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在想:如果中野良能夠活得久一點,或許這場有趣的遊戲能夠持續得更久一些。
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心理,他最終放任了中野良待在他的身邊,看着對方在他面前露出窘态,酒保還覺得留着中野良是他做過最正确的選擇。
畢竟,無趣的人很多,有趣的靈魂卻獨一無二,隻要能夠給他無趣的生命中帶來一絲異樣的光芒,那就是值得留下的靈魂。
就這樣,在酒保有意無意的放縱下,連他都不曾察覺到,那個玩具逐漸在他心裡占據了重要的角落,舍不得丢棄。
在遇見中野良的第三個月,他收到了前任組長的消息,大概意思是:我快要死了,邀請你出來吃最後一頓晚餐。
酒保挑眉,行啊,反正最近無聊,那就去見見合作夥伴最後一面吧。
也算是,了解了這一段不平等的緣分。
川口直接包下了那個飯館,他和中野良在一樓吃飯,前任組長和酒保就坐在二樓。
酒保看着樓下那個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挑了挑眉。
前任組長說:【那個孩子,就是川口選定的,你應該見過他了。】
酒保慵懶地支在欄杆上:【所以?】
前任組長又無緣無故陷入了沉默,大概是不知該如何說起吧。
酒保也沒理,而是頗有趣味地看着樓下耍小心機坑川口錢的中野良,這一面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