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值夜班的卓定遠鬼哭狼嚎地帶着大部隊找過來,林晦正舉起手臂給回過神重回面無表情的時潇展示自己右臂的傷口,說是展示跟炫耀沒什麼兩樣——一腳踢飛黃毛身上私藏的匕首,正準備摁翻黃毛時,手臂被黃毛的大金鍊子上的牛魔王造型劃的。
時潇下巴微揚,黝黑的眼睛直直望向林晦,嗓音微冷:“林晦,......他們為什麼不跑?”
黎傑特意吆喝大材小用提來的醫療箱沒派上用場,剛借了片酒精濕巾擦手的林晦愣了下,略帶迷茫地說:“嗯?我也不知道啊,人太多,我肯定打不過來,我隻能逮着......專注于為首的主心骨杜子京,他們見我動真格,僵持了挺長時間,後來黎傑就來了,然後——”你就看到了。
“身上一點傷沒有?林晦,别在這時候跟我耍心眼。”時潇提起一口氣,面色陰冷得像是寒潭裡凍過,“為什麼有空喊黎傑,沒空先往局裡打電話?”
“......有。”林晦不情願地把左臂袖子的傷漏出來點,又很快蓋下去,辯解道:“但是真不重,我不想在車上等,當時附近有個年輕姑娘,我看他們情緒挺激動的,我也搞不清狀況,這停車場挺偏的,那姑娘附近沒什麼掩體,我就想着沖我來的,我不能——”
“......所以,你特麼就甘願從車上赤手空拳下來?八個人!你心裡有點數沒,你也知道他手裡有刀,就敢什麼都不帶直接下來,如果不是報警及時,你——”
林晦欲言又止,神情暗淡一瞬,點頭承認:“我......嗯,沒想那麼多。”
“頭兒,啊不對,時隊。”黎傑看熱鬧不怕事大地咧了口白牙過來,仗着臉黑擠眉弄眼地沖林晦耍寶,聲音特正經:“酒精測試儀都吹爆了,林晦咋整?先去法醫室順道做個傷情鑒定,還是120先拉走?剛剛那姑娘特負責,連救護車都叫了,動靜忒大,咱要不先撤,不然一會兒群衆聚集——”
時潇半阖眼皮,利落轉身離開,冷漠一錘定音:“回局裡做筆錄,......不用扶,自己能走。”
“兄弟,可以啊,咱這沒趕上,不過你一打八還赢了,竟然沒破相,啧啧啧,打輸住院,打赢坐牢,來來來帶個手镯慶祝一下嘛。”
黎傑嘿嘿一笑,手上專門留給林晦的玫瑰金舞得咔咔作響,等到瞧見時潇走遠才低聲說:“窦喬去看了,附近沒可疑的人,你丫不能是釣魚執法吧,也不能,你連手镯,呸呸呸,手铐數都說錯了,哥可瞞不了時隊多久,還有窦喬呢,他可沒哥演技好,卓定遠那小子是不是知道點内幕,快跟哥透透底兒——咳咳咳!你小子可不能知法犯法,打架是不可取——時隊回頭了,哎~你别看了,一會兒訊問室審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快說快說——你放心,哥嘴屬閘門的,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林晦翻了個白眼,輕嘶了幾聲,時潇一走,他也沒必要裝,剛剛沒覺得,現在痛得厲害,他衣服都被扯爛了。
黎傑領着林晦遠遠墜在時潇後面,路過分局門口悄聲問:“疼?你内髒沒出血吧?不能吧,剛剛時隊對你上下其手的時候,我寫警情彙報的時候可看的清楚,你丫臉紅啥,不都是男的——不對,誰管那個啊,難道是打熱了,要不我門口小賣鋪買倆冰棍給你冰冰?”
林晦現在挺煎熬,又得遭受黎傑作戲似的口頭教育,又得忍受身上的生理疼痛,更何況再聊一會兒,他都要被颠倒黑白成一人圍毆八個的犯罪分子了,他真沒挨幾下,他又不是一點分寸都沒,真想知法犯法,聚衆鬥毆,沉默了将近一分鐘才打斷:“沒,你倆來的挺快的,我現在也搞不清狀況,還是去小黑屋?”
黎傑無所謂地說:“昂,路就不用我帶了,你門清。”
黎傑掰着手指頭一個個往下數,扭扭脖子輕松道:“委托書沒開呢,傷情鑒定不着急,他們我不知道,估計你得先錄完口供,然後醫院,你好像用不着住院,然後回來麻溜進禁閉室,哥肯定替你備好萬字檢讨......的紙,你也是真厲害,那兒都能混成常客,不過我感覺訊問室可能塞不下八個酒鬼,剛剛問了嘴卓定遠,有一半都感覺是喝蒙了,腦子拎不清被拉去,不是他們瘋了?打警察,還是圍毆,啧,你小子有點東西。得虧有目擊證人,不然就算有行車記錄儀,你也逃不過一堆審,張局又得忙喽——”
醫院裡,法醫剛走,林晦跟前熟稔的就剩黎傑在。
黎傑頓了頓,開着手機,頭也不擡地問向光着上半身正被上藥的林晦,一點都沒對面是個傷員的自覺,賤兮兮地笑着:“持刀的是哪個?都上家夥了,蓄意的吧?杜子京?哎呦喂,你是不知道群裡有多熱鬧,啧,張局都跑去旁聽,連夜查刀具來源,這事兒還不知道咋定性呢——倒是省得走訪了,局裡有現成的,這也忒巧了,來~對,看鏡頭拍張照,你下半身沒傷吧,來~拍張傷情,對不錯,光線賊棒,搞定!哥回去還得錄庫裡。”
“謝謝,麻煩你了。”
林晦赤着青紫一片的上半身,低聲謝過幫他上藥的護士,反手接住黎傑随手甩過來的衣服,單手系上扣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黎傑抄起手铐往外追,語調微揚:“哎哎哎!你小子走那麼快幹嘛,手铐沒帶呢!好歹拎着你片兒和收據啊,說不定還有機會報銷呢!敗家!”
“瑪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瑪卡!姆~~”
“喂~時隊,......對,馬上回局裡,該拍的都拍了,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黎傑歪着脖子夾着鈴聲響了半天才接通的手機,瞧了眼步伐自然而然縮水的林晦,使眼色手铐往他手上遞,壓低聲道:“對,旁邊呢,一會兒就到局裡,我讓窦喬先回局裡帶話去了,剛走,我倆随後就到!行,照片和報告我都發群裡——私發啊!行,您等着,我馬上就發——”
張如海等時潇電話挂了,消息聲到了,勾頭瞧了眼照片,神情古怪起來,沒忍住問訊問室裡突擊審問一整晚,依舊沒什麼表情的時潇。
“時潇,林晦傷情鑒定委托書開了吧?嚴重不嚴重,器官有問題沒,沒骨折吧?......這照片哪個誰拍的?當拍寫真呢?”
時潇一目十行快速掃過黎傑拍過來的病例,腰背挺直,面不改色地轉身就走:“皮外傷,傷情鑒定報告過幾天就能出,走了。”
砰!
張如海慢悠悠喝了口茶,掃了眼差不多摔上辦公室離開的時潇,歎了口氣,沒啥表情腮幫子還頂那麼高,也是——這林晦是真挺累人,真不消停,時潇光趕屁股後面尥蹶子純忙活,行吧,林晦好歹也算情緒價值給到胃了,他敢保證時潇絕對比原來胖了點,面色都紅潤了不少,他也能給他爸媽有點交代。
張如海推開窗戶,任由和煦的日光照在冷了一晚上的身上,扭了扭咔咔作響的腰,他在局裡除了跟時潇拍桌子,跟誰都沒拍過,他感覺以後得加個聽不懂好賴話的林晦,爛攤子不收拾妥的,也就他倆了,時潇情況特殊點,理由也算正當,但是,林晦吧,真犟啊,昨天訊問室裡混不吝的話,他都想撸袖子進去捶了,不過......
張如海不由想起那照片,那好好的傷情照片誰家拍成那樣,雖然得照臉才能證明關聯性吧,但是他咋冥冥中就感覺有點怪呢?
“我靠,林晦,你丫真好面啊——不是,我真服了。”黎傑停好車,正打算看群消息時,手指又劃回原先發給時潇的照片,咬牙切齒地看向熹微的日光下明顯臉上也一點傷沒受的林晦,大踏步地從停車場朝公安大樓走,“我說你怎麼左胳膊的傷重了點,感情是護着臉的時候挨了幾拳,你丫跑不就行了,人小姑娘都躲老遠安全了,你還往上湊啥?萬一把握不好度,定成互毆,害你脫警服咋辦,你有地兒哭沒?要沒那聰明膽子大還負責的小姑娘,提着膽子跑進廢棄樓站高點幫你錄像,還跑前跑後幫你辯解,你拿着壓根兒沒錄全還沒聲音的停車記錄儀跟一群沆瀣一氣的醉鬼說理?”
黎傑翻了個白眼,嘴上不停,怪不得這段時間趕上夏季行動,出外勤多,卓定遠臉都快曬得趕上唔西迪西那非洲大呲花,這少爺還能仗着一身曬不黑的暖白皮美麗依舊,他之前還以為卓定遠吐槽最高記錄一天八次澡就是巅峰,帥而自知忒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