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出租上心才落了下來。
從看見十七歲的梁潼開始,他就一直處于一種神遊的狀态。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人,陌生的是感覺。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梁潼。
愛意被消磨殆盡,他的心已是大火燎原後的枯焦灰燼,再也無法點燃。
他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是梁潼坐在教室寫作業的照片,專注地看着桌上的習題,而自己偷偷在斜前桌拍照。
他記得那個月換位置,平時都是他死皮賴臉和同學換到梁潼同桌或者後桌,上課可以用餘光看梁潼,結果這次太近了沒理由換,坐立不安了一個月。
雖然他知道梁潼不會看他,但他清楚這個位置隻要他有一點動作梁潼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何映沒忍住笑了。
真好,這個時間點還是他苦澀的暗戀時期,剛好斷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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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回來了?”何立訝異地看着自己兒子,從這小子上高中之後周末就沒回來住過,他們從當初的震驚到現在接受了自己兒子可能已經談了個小姑娘不着家這件事,現在又是鬧哪出,“分手了?”
“?”何映雖然在成年後就知道自己父母腦補他早戀這件事但現在還是覺得好笑,“我沒談。”
現在這個時間點還沒追上呢。
“你倒追啊?這麼久還沒成功?”何立恨鐵不成鋼,“你怎麼不明白啊,當備胎是沒有前途的,追這麼久還沒表态說明人家在溜你呢!”
雖然梁潼沒有任何想溜他的意思,但何映還是有一種被說中了的挫敗感,語氣也不好了∶“都說了我沒在談!”
何立“啧”了一聲∶“那你媽媽要失望了。”
“不和你扯皮,我要回來住。”
“不内宿了?”
“走讀吧,方便點。”何映真情實感地抱怨道,“宿舍的床太小了。”
“委屈你的大長腿了。”何立樂了,“好,那我周末去給你買輛電動車。”
何映換好拖鞋後啪嗒啪嗒地上樓,走向自己的房間。
房間保存得很好,他的母親是一個勤勞的人,每周都會搞一次大掃除。桌面沒有積灰,甚至連那盆多肉都養的好好的。
這盆多肉是他上周路過花店買的,想送給梁潼。梁潼喜歡汪曾祺的散文,他也跟着看了幾本,印象最深的是?人間草木?,尋思着梁潼應該也喜歡侍弄花草,想投其所好。但是他對盆栽不太懂,店主一聽他要送人,就忽悠着他買了多肉,說是好養。
這盆是五六種多肉組成的景觀盆栽,像個小花園一樣。他上輩子興沖沖拿去給梁潼,梁潼隻是道了聲謝,沒有特别喜歡的樣子,直接放在宿舍的陽台邊上,每天的澆水都是何映幹的。
當時的何映不知道梁潼對這些東西沒有耐心,也不知道送多肉在所謂的文藝青年中是很俗的舉動,甚至不知道這種組合型多肉會形成競争,最後隻能活一種。
幾周後他看着最不好看的那株多肉把整個盆占據了,欲哭無淚地告訴梁潼。梁潼并不關心,有些敷衍地說還行,沒有特别醜。
何映嘴上嫌棄,還是把醜多肉養了三年,直到畢業了實在帶不走才丢了它。
現在呢,禮物是不可能送的了,止損還是要趁早的。何映端詳了它一會,思考自己要留哪一種,看着像圓潤紅寶石的還是像毛茸茸的兔耳朵的。
視線落在了上輩子活下來的那株,扁扁的,長得像普通的樹葉,隻是稍厚了一些,顔色是暗淡的紫,醜得一如既往。
何映:……
他和這醜東西也是培養出感情了,居然還有些不忍心。
僵持了一會,何映還是沒有拔,下樓拿了花肥,在自己喜歡的那兩株底下施了一些,主打一個聽天由命。
李佳惠聽說兒子回來,又去買了一些何映喜歡的熟菜,等聊了一些學校日常之後才切入主題:“你要搬回來住呀?”
何映點頭,果然看到了他媽眼神裡的失望,忍不住申明:“我沒早戀。”
“我又沒說。”李佳惠噘嘴,快四十的人做這種動作還是像少女一樣俏皮,“那你回家幹嘛,手機不都帶去學校了嗎。”
何映笑得有些欠收拾:“回家打遊戲比較舒服。”
好在他家管的不嚴,不然也不會讓他帶手機内宿,李佳惠也沒說他,隻是夾了一塊排骨到他碗裡:“記得把外宿申請交給老師。”
吃完飯後何映上樓了,他吃飯時沒拿手機,一直放在床頭充電,打開發現梁潼給他發消息,問他晚飯吃什麼,一看時間,已經是一個小時前了。
梁潼給他發的消息總是這樣,簡短而不帶情緒,無外乎一日三餐和課程學習。他則是什麼都要和梁潼分享,一大段一大段的語音和圖片轟炸,硬是聊出了對話框上方的火花标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