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想解釋自己不是負責人,沒有拍闆權,但他還是答應道:“好。”
沒有人會為難這樣的一群孩子,哪怕是想要制造噱頭的導演,都不會故意惡剪。
他見過很多龌龊黑暗的事,但還是可以肯定,這世上不缺好人。
學長沒想到自己睡醒,事情就已經解決了,草草洗漱後打算給導演打電話,發現山裡的信号實在是太差,幹脆和何映開車去了最近的鎮上。
農鎮近幾年來常住人口在變少,非集會的日子街上冷清,他們找了家面店後坐下,學長拿着手機在交涉。面還沒上來,何映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終于看到梁潼的消息。
未接來電二十條,未讀消息十幾則。
大段大段的文字看得何映眼睛疼,他匆匆掃了幾眼,粗略地總結為:你人去哪了。
他感到異常的煩躁,像籠中的困獸,自己也不知道想要看到什麼,手指動了動,回了一句:炮友管這麼多幹什麼。
幾乎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上面的空白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删删減減,憋不出一句話。
他簡直就是何映的情緒開關,輕而易舉地激起了滔天怒意,何映很難克制自己不去說一些傷人的話,像梁潼一直以來對他做的那樣。
映目:而且是前炮友。
剛端上桌的蔥油拌面熱氣騰騰,香氣喚醒了空空如也的胃,被抑制的感知翻湧,何映感覺腹部一陣抽痛。
也可能是被氣的。
他難得有信号,梁潼卻不吭聲了,昨天那十幾通電話感情都是閑得蛋疼。
但是退一萬步來說,他想聽到什麼呢。
他們之間的問題早就不是幾句話能掰扯清楚的,那多幾句少幾句又能怎麼樣呢。
學長觀察着何映的臉色——在他的印象中,這位遠比外表成熟的學弟很少有這麼明顯的喜怒——同時用筷子在碗裡攪了攪,夾起面放涼後道:“你先拌一下,坨了就不好吃了。”
果然,何映擡頭時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冷靜,像個事事有回應的人機:“北方都是這種粗面多嗎?”
“是啊,有嚼勁。”學長很輕易被關于早餐的話題勾起讨論欲,直到吃完了他們還在談南北的飲食差異,付錢時他一拍腦袋想起正事:“對了,導演組那邊說他們近兩天就過來看看場地,這段我們可以在學校先支教。”
何映沒想到他願意待在山裡,揶揄道:“京爺昨晚不還嫌棄連衛生間都沒有嗎。”
“額……”學長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實昨晚我起床了一次,太餓了,想去食堂找點東西吃,遇到幾個剛溜去哪玩的學生。”
“他們帶我去宿舍,翻出了最近捐贈的月餅,每個人隻有一個,自己都舍不得吃,但是願意讓給我。”
捐月餅可能是其他學校的活動,城裡的孩子為了完成任務随手交了最不喜歡的口味,幹噎得很,吃慣了好東西的京爺頭一次吃這種五毒俱全的餡料,感覺自己差點被暗殺。
他隻吃了一半,喝了一瓶礦泉水,厚實的月餅像壓縮餅幹一樣被泡開,肚子倒是不餓了。年紀不大的男生問他“好不好吃”,這是他們最能拿得出手招待客人的東西了。
學長哽了一下,低聲說:“挺好吃的。”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男孩子糾結了一下,湊過來和他商量道:“你吃了我的餅,能不能幫我個忙啊?”
學長給何映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的場面:“我當時還想,小小年紀就會坐地起價挾恩圖了!”
“結果他問我,如果去鎮上,可不可以給他帶顆太妃糖,他姥姥想吃。”
太妃糖,一種有夾心的咖啡味硬糖,在幾十年前風靡過,不貴,但現在的超市裡已經很少能找到了。
山裡的孩子不知道糖果的牌子,他隻知道姥姥晚上哭的時候,會喊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有“太妃糖”。日子太苦,那顆糖是姥姥唯一可以追憶的甜。
“我網購了幾箱,快遞送不到學校,到時候我們去拿換洗衣物時再領。”學長指了指路邊,那是這鎮上最大的一家雜貨店,何映會意,停車後兩個人進去買了幾箱零食,還有幾件衣服來應付這幾天。
當下科技普及,再偏僻的地方都能線上支付,就是時間有點久。何映看着那個圈不停地轉,突然蹦出了梁潼的一條消息:“你是不是去河南錄節目了。”
真煩人,這都能打聽到。
錢終于發出去了,何映剛打算把手機揣兜裡搬東西上車,手機就突然震動,梁潼給他打來了電話。
何映沒有猶豫,直接挂斷了。
他想了想,把梁潼拉進了黑名單,工作的事以後談,先清淨一段時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