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業回京,皇帝仍令他監國,左右朝中重臣也基本都是東宮屬臣,自己便也閑了許多。
這日平州送回邸報,皇帝看罷,龍顔大悅,與身側的武貴妃道:“誠璋不愧打小跟着朕,連打帶消,甚好!”
武貴妃不通軍務,自是順着皇帝的話頭往下說。沒幾句後,皇帝道:“柏簡,送去東宮,叫太子酌情辦理。”
“是。”柏簡接過,重新封入木盒,出了殿親自前往東宮。
案牍之上壘滿了各州的邸報奏疏,趙業捧着碗湯羹,正吃得香甜。
柏簡說明來意,趙業示意他坐,接過了木盒,打開一看,也樂了,笑道:“這妮子也學會了穩妥,還是父皇看人準。”分明他比郡主還小兩個月,卻總是當她如六娘一般。
“父皇已令她任了平州刺史,不若連湖州一并給了誠璋。鮮奴性情反複,又好藏身遊擊,萬不可因一時之功而有所懈怠,非數年功不得盡克服。這兩州在手,軍政出自一人,才是平穩滅鮮的大計。”趙業擱下了湯碗,沉吟片刻,又道:“茲事體大,本宮這般忖着,你回宮了将我的話說與父皇,若父皇贊允,着人遞個口訊出來,我再拟旨也不遲。”
“是。”柏簡沉聲應了,臨别方道:“太子殿下,今次歸來消瘦許多,即便政務繁忙,為家為國的,合該調養好身子。”
趙業倒不在意,去歲他是大病一場,如今好了,隻覺得自己年輕,不怕打熬。如今面對熟悉的政務,哪敢不經心?
卻說柏簡回宮,将原話回禀了,皇帝心中高興太子能與他想到一處,颔首道:“朕也是這個意思。事務多不打緊,調一批通曉庶務的官員,還能管理不來?關鍵是要聽誠璋的話,能助她穩定平鮮的戰況,穩紮穩打,不要在背後掣肘,耽誤大事。”
“弘康十四年,皇上力排衆議,選了昭陽郡主為将,如今看來,我朝又有一位名将了。”柏簡是親曆那年宣政殿的争吵,除了皇帝、趙業父子,朝臣們都是不肯放這麼重的軍權給趙誠璋的,而那年趙、康二王年歲尚輕,沒有議軍政的資格。
皇帝道:“皇後說過,誠璋可為将才。皇後的話總是對的。你也瞧見了,那些個老頑固,已經上書說,郡主無驸馬,該選婿了。”
柏簡知道皇帝對這些言論甚為不滿,他道:“皇上不理會也就是了,左右郡主的婚事早就允了她自己拿主意。”
旨意用了東宮印,從京都八百裡加急送出。送到平州的州府樂城,也是二十天後了,長安夏日将盡,平州卻下了初雪。
雪,鵝毛都比不上的大片的雪,已經接連下了七個日夜。這幾年立起的軍屯,除了定例巡查的,都貓在房子裡躲着酷寒。
這是大齊平州被鮮奴襲擊後,反撲攻伐的第三年。主将昭陽郡主趙誠璋不曾貪功冒進,秉持皇帝“掃其闾,郡縣而置之”的意思,除了前幾仗打得雄烈,後來是愈發穩健,不将鮮奴時不時小規模的襲擾放在眼中,而是打到哪裡,便将軍屯設在了哪裡。
鮮奴如何肯忍?便搞出許多小玩意來,騷擾不斷,防不勝防。
如此一來,索性就當練兵了。隻不過三日前得了斥候回禀,趙誠璋忖度形勢,一面派了親信回一趟京都,一面親點精銳,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軍行轅駐地,勢必要撲滅鮮奴王的弟弟磨至。
雪夜殺敵,最是痛快。磨至根本預料不到大齊的兵馬會在這等時候殺将過來,被抓之際,正在炕頭吃着條子肉。
華墨嗅着肉香,和手下人嘀咕:“打了這些時候,鮮奴的糧草被咱們燒了多少次?這是哪裡來的羊肉?”
“味道不像羊肉,羊肉膻。”
華墨後知後覺,神色大變,喝道:“把他們的肉都給我燒了!給我搜!”
趙誠璋在确定此戰必勝後,并沒有親自下場的打算。她穿着厚重的裘衣,拉着馬留在高處督戰。
一場漂亮的伏擊打完,天才擦亮。得了已将磨至生擒的消息,她隻是微微點着頭:“交給你們了,将那厮綁牢靠些,送回行轅。”
簡單吩咐了幾句,趙誠璋隻領着幾個親衛先行快馬返回。行轅又積攢了許多公文,太子殿下的書信足足有八封,都是催她開春後回京的事,還有一道旨意,傳旨的官員凍得嘴唇青紫,哆哆嗦嗦宣了,拱手道:“郡主,容臣先……”
“快去吧,多吃一些。”趙誠璋捧着聖旨,接過官印,也算是在預料之中。
皇帝的密旨更是慣例,誇她進退有度,叮囑她務必要有耐心,不用怕糧草不濟,務必克盡全功。
趙誠璋忙起來就沒了時間概念,得了思退回禀事務,更是打馬離開趕去處置。等她再回來,已經是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