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婚後,夫妻間能不能相處和睦,成為京都飯後新的談資。一個是武安侯将門之女,一個是京都皆知的懦弱親王,無論如何都稱不上是良配。
茶肆酒樓談了大半個月,直到武安侯府上的家将出手,才将議論漸漸壓下去。
穆陽就在這個時機進了一趟宮,與皇帝長談半日,父女歡歡喜喜用了飯,皇帝更是罕見地飲勝。
随後,擇了個日子,帶着禇良、清潮一道上了工部衙門。今日穆陽特地打扮華貴,烏發梳着鬓,又散下些許,用夾着金絲的紅紗束着,耳戴明玉,精緻得如瓷娃娃般。她彷佛興緻乏乏,沒見到尚書也沒在意,全了禮節,才淡淡開了口:“前些日子父皇訓斥了本宮,既轄了你們這兒,不露面是什麼意思?可這天太熱了,本宮懶得出門。好巧今日不甚悶熱,才得了空來。這是本宮的長史禇良,理外務的女官清潮。今後有什麼,周侍郎與她們說就是了。”
仍在衙門的以工部侍郎的周溪為首,他心下奇怪,但沒露出什麼異色,領頭颔首,齊聲應下。
穆陽裝着樣子看了看,擡頭看向周溪,道:“父皇在意河務,工部要用心。過幾日将河務的冊子賬目什麼,送本宮府上,本宮要過目。”
周溪道:“是。”
穆陽掃過站在後排的曹希明,沒再多留,出了衙門邁上馬車,走出很遠了,才笑嘻嘻問道:“你看我裝的怎麼樣?”
“很有纨绔的架勢!”禇良由衷誇着。
清潮面無表情,心裡卻在想,自家殿下方才除了面色不耐,何來“架勢”二字?
顯然穆陽頗為受用,忖了忖又道:“隔兩日,你去小舅舅家裡遞個話,讓小舅母想法子攬了這個差事送來。”
“是。”禇良應下了。
清潮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怕工部糊弄麼?”
“他們不糊弄才見了鬼。”穆陽搖搖頭,道:“水至清則無魚,這道理我是明白的。但凡事不能太過,不能既要又要,拿了錢還耽擱事。”
馬車沒在外盤桓,徑直回到公主府。清潮自有她的事,禇良跟着穆陽才走了片刻,楊繁已然小跑過來,道:“殿下,思梧求見,在外書房候着呢。”
穆陽點點頭,轉過頭便去。禇良邊走邊道:“是為駐地的事?”
“大抵如此。”穆陽輕聲答道:“西邊那處早就收拾好了,今後我這家裡,得幹幹淨淨才行。”
見到思梧,果然是為此事。穆陽道:“你們葉都尉呢?”
“葉都尉這幾日都在東宮整兵。此前皇上召見了葉都尉和臣,交待分明了,要從丹領手中接過公主府的防護。葉都尉正在遴選第一批駐進公主府的人,初步打算是二百人一領,臣今後便常駐在此,聽從殿下調遣。”思梧笑了笑,道:“因是公主府,皇上下了旨意,丹領女将換兩千人至春柳營,擴春柳建制至七千。隻是這道旨意不過督軍府,朝中知曉的人不多。”
穆陽想問那丹領少了人該如何,但這話不好問思梧,便道:“本宮府上的地形圖,明日你到長史院拿了,今後内外布防便勞駕了。”
“臣之本分,殿下不必客氣。此前楊家令已告知臣,今後駐地在西南處,挨着長史院。臣會分了男女,男子駐外,女子駐内,盡快上手,絕不馬虎。”思梧一派行伍風格,講話利落爽快,是趙誠璋帶出來的人。
“本宮明白了,素日負責本宮此間的丹領,大抵是女子,父皇調入的,也是那些人吧?”穆陽見思梧點頭,便笑道:“父皇待本宮親厚,隻怕相處不來,才會這般安排。”
思梧道:“也不瞞着殿下,此事是郡主私下谏言的。”
思梧本就是趙誠璋府上出身,如今已入軍籍,明面上已不算是郡主府麾下了。
曹希明登門,是在三日後。午後困醒,穆陽撥弄着瓷碗,難得耐着性子等待茶涼。
禇良自角門接了人來,繞過麗正殿。
曹希明眼見又繞開一處,才開口問道:“禇長史,這是去哪裡?”
“殿下請主事往内書房一見。”禇良指了指方向,道:“在那邊。”
曹希明心下納罕,她和穆陽是認得,但從不算熟知。即便在外人看來,自己和穆陽有些親戚情誼,然那年她與王遐擊掌為誓,也是當着穆陽的面,穆陽難不成還以為自己和王遐夫妻和睦?
懷着如此疑問,曹希明不曾開口,跟着她的兩個工部官吏行至月門,被戍守的春柳攔了下來。
禇良道:“再往前是内宅了,這位請帶兩位去外書房暫歇,吃點茶點。這些……交給我。”
她上手去拿,曹希明也不好幹看着。是以穆陽打眼先瞧見的是高高的冊子,徹底擋住了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