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洛陽突然出現一種怪病,輕者神志不清,重者面色紅紫,口吐白沫而死。
陳榮皺眉道。
“帶我去看看。”
狹隘的院子裡停放着四五具屍體,皆蓋白布。陳榮走上前,以環首刀刀柄挑開白布,隻見死者面部紫紅,眼窩深陷,真可謂死狀凄慘。
“還是沒查出來嗎?”
“回禀大将軍。洛陽城裡問遍了,沒人治得好。”
“繼續張貼告示,如能治此病者,重賞!”
幾日後,一名叫蘇九娘的歌姬自告奮勇。
“這是誤食毒鹽所緻。症狀輕者還能得救。”
陳榮半信半疑,他現在還要找一個人,負責洛陽城鹽業買賣的鹽長,先下水探探深淺。
此事不能聲張,于是陳榮便衣造訪鹽長家。
然而等他趕到院中,卻發現鹽長已死在家中。
陳榮環視了整個堂屋,幹淨而整潔,看上去并沒有物品丢失。鹽長平躺在地上,神色平靜,胸口插着把刀。身下淌着片紫紅色的血迹,此時已經凝固了。
他走到院子,昨夜下了場大雪,院子裡都是厚厚的雪。踩起來咯吱咯吱響。陳榮走到一處卻意外發現腳下比其他地方還要松軟。
他俯下身挪開腳,驚訝地發現此處雪較其他地方居然夾雜着更多的土!
他便拿起院子角落的鐵鍬,将腳下旁邊的地皮挖開,果不其然,藏着一箱金條!
難道是畏罪自殺?還是殺人滅口?
洛陽城鹽官直屬太尉府的金曹,由太尉直轄。鹽長突然暴斃,看起來是有人已經對太尉府動手了,不過先把毒鹽源頭查查!
都城中鹽鋪數量過多以至于短時間内無法查明毒鹽的源頭。所幸士兵們在挨家挨戶的審問中還是發現了一些問題,貧困人家病情最嚴重,而他們幾乎都購買過價格低廉的官鹽!
官鹽是由官府壟斷,理應不該出現這樣的重大事故。
線索突然變得明朗起來。陳榮手下一名伍長提出搜查官鹽,然而這項看似合理的請求卻被陳榮嚴厲地駁回。
“此舉不妥。這官鹽裡魚龍混雜,若是我們貿然搜查,必定會打草驚蛇,到時可能連證據都抓不到還會反被誣陷。”
陳榮仰起頭,沉重地呼出一口長長的氣。粗黑的眉頭緊皺,如同一隻蠕動的松蟲。
這次的毒鹽很可能和宮裡的那位太後脫不了幹系,看來要查出個水落石出不能依照尋常的查案步驟了。
“大将軍,我們該如何是好,難道就這麼任由這些狂徒傷天害理?”
“怕什麼。人定勝天,辦法嘛,總會有的。我們現在的力量過于薄弱,最重要的是找到我們的同盟者。”
陳榮心平氣和道。
“那麼誰合适?”
“司空楊竣。”
陳榮頓了頓,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緩緩道。
“隻是還不知長樂宮那位現在是如何想的?”
***
長樂宮恢弘壯麗,重五殿,洞六門。殿宇上的柱壁皆畫雲氣華蘤和山靈水怪。一尊镂空呈山形的香爐慢悠悠地吐着雲霧。遠遠望去,香爐蓋上雕刻的飛禽走獸仿佛置身于雲霧缭繞的海上仙山,在重疊山形中飛檐走壁。
爐裡的香燃盡了,香霧逐漸變得稀薄。一旁的侍女走上前正要揭開香爐蓋子卻被一旁的女官攔下。女官對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馬上心領神會,恭敬地福了福身便退出了宮殿。
卧榻上,董太後枕着一尊鑲玉鎏金銅枕,倚靠着身後的彩漆鳳凰屏風,眼睛半眯着。一旁的小侍女正盡心為她按摩,按至太陽穴時,董太後卻突然眉頭緊蹙,瞠目切齒。橫乜了小侍女一眼,咒罵道。
“沒用的東西,手腳笨連帶着腦子笨。吾說了頭疼,你還往那按,純心找死是不是?”
小侍女吓得跪拜在地,連連哀求。董太後仍不肯饒恕,突然提高音量。
“來人,把這賤婢打入掖庭獄,以儆效尤!”
門外的侍衛聽到命令後将小侍女拖出了殿宇。小侍女被拖走時不停掙紮哀嚎。董太後揮了揮袖,不耐煩地說道。
“衛尉,把這長舌婦的舌頭拔下來。省的她擾吾清靜。”
剛才的女官慢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湊到董太後耳邊。董太後聽了她的話,原本暴怒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些。
“這蠢貨怎麼這時候才給吾獻策,早些時候做什麼去了。你去把她給吾叫過來。”
董太後冷哼道。
“回陛下,貴人已經在路上了。”
董太後頓了頓,突然瞠目,怒喝道。
“吾還沒死呢,你倒是跟她好上了。你這蠢婦不想着好好伺候主子竟想着結交後宮,是怕吾死後沒人給你交代嗎?”
女官恭敬地跪倒在地上,稽首道。
“奴婢不敢。奴婢生是董家的人,死是董家的魂。一切自然是以董家為重。如今形勢危急,固要戮力合心,才能讓陛下高枕無憂。”
董太後冷笑一聲。
“這還差不多。起來吧。是她教你這麼說的?”
女官默不作聲。董太後緩緩挺直腰闆,将衣袖放于雙膝上,恢複正襟危坐的姿态。這時門口的小黃門進來傳報董貴人來了。董太後閉目,緩緩道。
“把董貴人請進來,賜座。”
“聽說姑母近來煩悶,甯兒特來給您解乏。甯兒姗姗來遲,還請姑母陛下見諒。”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珠環翠繞的女子婷婷袅袅地從殿外走來。由于裙擺過長,曳地時與地毯摩擦發出沙沙聲。
一旁的侍女見狀要提她裙擺卻被董太後擡手制止。董貴人先是恭敬地向董太後行了一禮,旋即在侍女的指引下走向右邊的座席,坐下時還小心翼翼地撫平了自己的裙裾。
董太後睨了她一眼,冷哼道。
“有什麼話直說。吾最不喜歡拐彎抹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