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貴人仍是笑吟吟道。
“近一步說。”
董太後厭煩地看了她一眼，譏諷道。
“難道吾這長樂宮還有隔牆之人？”
又朝着董貴人揮了揮衣袖示意她上前。左右侍女見狀紛紛退出去，大殿上隻剩這姑侄二人。
董貴人露出得意的笑容，附到董太後耳邊。董太後閉目思索片刻，沉吟道。
“如今吾兒沉疴在床，這些個阿貓阿狗嗅着腥味了，一個勁往前湊。如今吾再不出手，隻恐怕這江山就要易主姓陳了。”
“你說提拔你兄長到北軍，朕覺得這個法子可行。軍中有吾董氏子，來日陳氏豎子叛亂我等也可防範于未然。明日吾就給尚書台上書提拔你兄長做屯騎校尉。”
董貴人神色憂慮，又小心翼翼問道。
“若是尚書台那些人不答應怎麼辦？”
董太後瞪大眼睛，冷笑道。
“這天下還是劉氏的，吾是天子之母，自然是這天下人之母，誰敢不聽話，就是忤逆聖命。”
“陛下盛德賢明，妾身敬佩。”
董貴人在一旁奉承道。轉了轉眼珠子，怯聲道。
“話雖如此。可是人心隔肚皮。說不準某些佞臣賊子表面恭敬，暗地裡對您滿腹怨怼。我們呀，還是不得不防。”
“西坊最近死了人，連鹽長也死了，大将軍正帶着人往那去呢，您看我們這段時間是不是該避避風頭。”
“死人不過是些尋常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看看汝這畏頭畏尾的模樣，吾怕是難與汝這怯婦共成大事。”
董太後瞪了她一眼，董貴人不敢反駁，羞愧地低下了頭，默默地往旁邊退去。
董太後振了振袖，突然轉頭問道。
“你安排的人有沒有傳回什麼消息？”
董貴人回答道。
“前幾日大皇子那邊多了一個人。說是涼州安定郡太守的女兒。以往陳媪和大皇子在安定時，沒少受安定郡太守的照拂，聽說大皇子和這太守之女素來親厚。”
“哦。看來涼州那邊也坐不住了？就連一個小小的安定郡太守都在為自己鋪路，我們自然不能相讓，得抓緊了。對了，叫你的人繼續盯着，我倒要看看這小小的安定郡太守能掀起什麼水花。”
董太後嘴角微揚，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旋即轉過身對一旁的董貴人道。
“吾乏了。退下吧。”
董貴人颔首低眉，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後便退出大殿。臨走時還不忘和門口的女官交換眼神。
***
幾日後的大将軍官署。府邸前跪滿了一排文官。頭戴進賢冠的男子在大将軍房前躊躇不前，思慮片刻後愁容滿面地走進房間。他先是鄭重地給陳榮行了個稽首禮，又擡頭對陳榮道。
“長樂[1]昨日上書提拔子侄董成一事大将軍可有耳聞？”
陳榮點點頭。
“略有聽聞。”
文官繼續道。
“長樂無乃行呂霍之事。想要垂簾聽政，必然要軍政在手。如今董太後空有威望而無實權，猶涸轍之鲋。她的下一步必然是要染指軍政。大将軍不可不防。”
“可她以太後的名義提拔董成，我如果公然反對，不僅會有人指摘我沒有容人之量，本将軍的名聲也會因此受損。你說，我該怎麼辦。”
那文官笑道。
“大将軍不妨以退為進。您雖然看似處于進退兩難之境地，但是您不妨轉念一想，在外人看來，長樂要的是她董家的身份與威望。您就給她更高的名望。”
陳榮一改愁容，面上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
“骠騎大将軍如何？” 文官的臉上露出一抹狡狯的笑意。
“不錯。位同三公，金印紫绶。”
***
“你說什麼，尚書台駁回了朕的請柬？朕可是天子之母，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董太後暴怒，猛拍案幾，木制的案幾有些招架不住這樣猛烈的攻勢，肉眼可見地晃了晃。
一想到陳皇後計謀得逞的得意模樣，董太後氣的渾身發抖，纖長的手指死死地扣着案幾，手背上因用力過猛而青筋暴起。把一旁的女官吓得屏氣斂聲。
“姑母稍安勿躁。陳榮不過仗着陳皇後才敢這般嚣張。公卿百官也不過依着宗法才向着大皇子。如今太子未立，大皇子又缺乏威儀。陳氏一屠夫之女，長于市井，不通四書，未受聖人教化。而我們董氏世代為官，聲名遠播。姑母，如果您是東京豪族，這二者你選誰？”
董貴人嘴角微翹，露出輕蔑的笑。
董太後此時已經消了怒氣，緊蹙的眉頭也松開了，目光裡投出勝券在握的意味，在殿中慢慢地踱步。
“陳氏鄉野之女，根底清淺。當年不過仗着幾分姿色才勉強入了我兒眼。他陳榮也不過憑着裙帶關系才撿了個大将軍。論家世，陳氏于我董氏不過一蝼蟻爾。滅陳氏于我們而言不過易如反掌。我們隻要在朝堂中多散布些我們的人，人心向背，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陛下聖明。不過我們既要在朝廷安插勢力，必然會為陳氏察覺。若他們像今日一般百般阻撓.....”
董太後橫眉，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呵斥道。
“敢和堂堂一國太後抗衡？他陳氏小兒還沒這個膽量。隻要我們能夠遊說袁氏，楊氏，到時候尚書台聽誰的話還不一定呢。”
董太後停止了踱步，用手摩挲着下巴思考。
“颍川荀氏怎麼樣？改日讓成兒寫封舉薦信給颍川太守，讓他把荀氏的人拔擢到京中做官，然後我們暗中聯絡荀氏，讓他們為我們所用。我們在朝中也能站穩腳跟。到時候袁氏，楊氏自然也就臣服于我們。”
“對了，過幾日再在宮中辦個宴會，你邀請族中娘子和各公卿夫人來宮中叙舊。這樣一來，雙管齊下，勝券在握。”
董太後握緊了拳頭，眉宇之間洋溢着得意之色。
[1]注：長樂，代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