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畫樓二樓。
楊濯與好友荀霖聚集于此,正玩着六博。這是時下正盛的一種博戲。無論是皇宮還是街巷,它的身影都随處可見。這種博戲的行棋方法分為大博和小博,以六根箸為骰子,雙方輪流投箸,以吃籌多者為勝。
這回輪到楊濯擲箸。楊濯在手中把玩着博箸,遲遲不投出。
荀霖看不下去了,不滿催促道。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還不趕緊投箸?”
楊濯撚搓着博箸,那顆博箸在他的手指中靈活地轉動着。他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刹那間,博箸掉入漆紅的棋盤中,流利地轉了幾圈後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
荀霖深吸一口氣,撐起身往前看,随後抛給楊濯一個不悅的表情,揮揮袖道。
“呵。你的散又可以升成枭了。這把又是你赢定了。怎麼好運氣都讓你吸走啦?無趣無趣,不玩了。”
楊濯昂着頭,雙手交叉于胸前,咧嘴輕蔑笑道。
“怎麼這就玩不下去了。你先前不是說你願賭服輸麼?”
荀霖白了他一眼道。
“哼。我千裡迢迢從颍川趕來洛陽,你就這麼對我,把我拽這裡來陪你玩六博。結果還沒一把赢過,有甚可玩?還不如去寫書?”
楊濯忍不住嗤嗤笑道。
“又寫你那些志怪小說,什麼狐狸報恩?”
荀霖坐不住了,站起身捂住了他的嘴。
“去你的。你趕緊看看你的畫幹了沒,可别來管我。”
楊濯笑嘻嘻地走到一旁擺放着帛畫的案幾,上面的墨痕已經幹了。
楊濯的臉色突然一沉,荀霖見勢不對,好奇問道。
“怎麼了,是畫有問題麼?”
楊濯看着那幅畫思忖了片刻,沉吟道。
“總覺得這花沒有神韻。”
荀霖歪過頭看了一眼,點點頭道。
“我也有同感。現在是凜冬時節,哪來的花能給你照樣子畫?依我看,還不如去畫鳥,你那黃鹂鳥畫得倒是不錯。”
楊濯擡起頭朝戶牖外望,突然兩眼放光,拔腿直奔檐廊。
荀霖被他這一驚一乍的行為弄得暈頭轉向,撓撓腦袋疑惑道。
“你今日真是古怪,一會兒鬧一會兒笑的,越發不像正常人了。”
楊濯趴在欄杆上,對荀霖道。
“噓!你别說話。我在看花。”
荀霖更為不解道,以為他又在瘋言瘋語,搖搖頭道。
“又瘋了。”
隻一瞬,楊濯又像一陣風似的卷過荀霖身側,飛快地往樓下奔去。荀霖雖不解,卻也跟着他一起跑下樓去。
“你跑什麼?慌慌張張的。”
楊濯不答。
荀霖隻見他擠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同融入了深沉的夜色。未幾,便見他一臉歡喜地拾了朵芍藥回來,粉粉的,遠遠見燦若雲霞。荀霖剛開始還奇怪這大冬天怎麼還會有盛開的芍藥,等到楊濯走近了才發現這是朵逼真的絹花。
荀霖不禁會心一笑。
“你跑這麼快就是為了這個?”
楊濯拿起那朵粉紅色的芍藥在手裡翻轉着,賞心悅目道。
“今日倒也并非全無所獲。這花做得倒是美麗。”
荀霖揶揄道。
“我看這分明是某位小娘子戴的頭花。人家好不容易出來遊玩,特意戴上了心愛的頭花,結果卻被你撿去了,若她知曉該不知有多傷心。”
楊濯突然紅了臉,慌張解釋道。
“我...我隻是偶然撿到了,又不是不還給她。她若是想取,那便折返來取就是了。”
荀霖倒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突然俯低了身子,帶着暧昧的語氣道。
“莫非是你先前在樓上就看上了這位貌美如花的娘子,是以借機拿走了她的頭花,然後故意引她來尋你?”
楊濯漲紅了臉,怒目圓睜,大聲道。
“才沒有,你胡說。”
他看着荀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頓時怒火中燒,将那朵芍藥抛到桌上,束起衣袖掄着胳膊朝他打去。荀霖在前頭跑,楊濯在身後追趕。
楊濯見他一副狼狽模樣,怒斥道。
“給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