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憶的聲音像一朵在耳邊炸開的煙花,寶珠全身顫了一顫,猛一回頭,卻已經來不及了——
淩千霜不知何時沖破了撕打的人群,似乎是認準了寶珠是天牝海暫時的領袖,手持一雙彎刀朝着她迅速俯沖而來!
海東青俯沖下落的速度極快,在空中隻劃過一抹看不清的殘影,轉瞬之間便來到了寶珠面前。
不......
安子憶一腳踹開眼前的人,腳步的頻率在這一刻與心跳同頻共振,他立刻就想要飛奔到寶珠身邊,可他的速度哪裡可以與海東青相匹敵,還是慢了一步。
彎刀刺入腹部的一刹那,寶珠使出了全身的功力,也隻來得及堪堪閃避不過一分一毫的距離,根本躲不過來自淩千霜的攻擊!
“唔呃!”
血花四處飛濺,胸腹腔血肉像刀削過一樣翻卷起來,寶珠全身僵硬,向後跌落。
“寶珠!”
安子憶化為一條銀色長蛟,接住滿身血色的少女,它長尾一掃,卻被淩千霜輕而易舉地躲開。
“寶珠,你還好麼!”
胸腹部被整個撕開,寶珠艱難地在身上點了幾個穴位,勉強止住了血,她痛苦地深深皺起眉,靠在重新化為人形的安子憶懷裡,艱難地開口:“我......沒事,安、安子憶,你快去前面看着,别讓那、那海東青再傷到人......”
“都什麼時候你還想着這些!”
安子憶掌心托起一團白色的柔光,覆在她的傷口上,一雙眼睛瞪着她,“你管這個叫沒事!”
但她的确是死不了......
方才她雖未來得及躲閃,但卻在體内激發了海蛇的毒素,這種毒素可以治愈傷口,隻是這治愈的過程十分緩慢,她實在無法在戰鬥了。
“安子憶......”寶珠不合時宜地想笑,也真的笑出來了,“你現在這副模樣......跟你平日裡那冷冰冰的冰塊臉可真是大相徑庭......”
安子憶一個陰沉的眼神掃過來,她卻并不害怕。
因為那裡面是久違的心疼與關切。
“好嘛好嘛,我不說了,”她嘶嘶地吸氣。
安子憶掌心裡的法力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内,大幅緩解了疼痛,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寶珠就連連擺手說自己不需要了,把他趕去了前線。
“你快去幫幫森族!”她面色蒼白,揚起一個脆弱的笑容,“我一個人沒事的。”
在她的再三催促之下,安子憶總算回歸了大部隊,寶珠靠在一旁的礁石上,捂着傷口望向空中。
暴雨混合着來自神且行的血液落下來,夾雜着破碎的髒器,她呆呆地凝視片刻,把視線轉移到了前方的戰場上。
鮮血染就蔚藍的大海,一千年前龍族被屠殺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一副慘無人道的光景呢?
神尊啊......快點回來吧。
六十九、七十......
神且行幾乎是一點一點挪上去的。
他此刻的模樣不比鹿亦心好多少,雙臂與雙腿血肉粉碎,隻憑着一股執念抱着鹿亦心往前爬。
沒有知覺了......
劇烈的痛覺一過,身上已經完全變得麻木,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真的,還在霆霓神階上麼?
他真的,還活在這世上麼?
每當他迷惘地升起這些飄忽不定的念頭時,隻要再看一眼懷裡的女孩兒,雙腳就好像已經落了地,有了舒心的踏實感。
他從來......都是不怕痛的。
“就快到了,心心,”他甚至還能微笑着,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不會讓你死的,心心。”
“雖然很多時候,我答應你的事情都沒有做到,”他把頭埋在女孩兒的頸窩裡,“但這一次,你要相信我。”
沒有一點生息的、冰冷的頸窩。再離開時,青黑色的皮膚上留下了些許暗紅的血漬。
他用支離破碎的、隻斷裂白骨的指尖撫上女孩兒僵硬的臉頰,指尖劃過已經結了血痂的傷口,他心疼地将她抱得更緊,緊到恨不能把她整個人融進自己的身體裡,合二為一。
“琅若!”
時叙一把把琅若拉了回來,避開角雕的攻擊。
“謝了,”琅若随口道,“凰族猛禽太多,空中是她們的主場,我們很難打出優勢。”
“海東青、角雕和金雕是最難打的,稍微不慎就會被她們傷到。”
琅若身上已有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傷口,還有一兩道深可見骨,先前她并不懂為什麼說森族是實力最地位的氏族,如今與凰族交過手她才意識到,什麼叫雲泥之别。
眼前這幾個小丫頭論輩分要低她許多,面上的稚嫩還未褪去,可她們的實力卻遠在她琅若之上,她打起來十分吃力。
尤其是跟在凰女身邊的那個玄衣女孩,實力深不可測。
隻是凰族發生了什麼,竟隻派出這一群小丫頭出來對戰,難不成是看不起她森族嗎!
“時叙,你要當心她,”琅若眯了眯眼,指了指淩千霜的方向,“我們打不過她,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開,就持四兩撥千斤之策,不要正面硬抗。”
“好。”時叙點點頭。
淩千霜垂下眼睫,微不可察地往地面上瞟了一眼。
森族的那兩個人在看她。
她擡眸望了望凰女,見她依然與森王對峙着,面上卻并無殺氣,她心下了然,也就罷了,沒有去找那兩人的麻煩。
比起豹子和獅子,還是眼前的銀蛟比較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