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聿想。
顧忌明哭着哭着,就發現溫聿轉過身了,似乎是要離開。
“你要走嗎?”顧忌明問。
溫聿腳步一頓,道:“嗯,我在這裡,你跳樓似乎放不開。”
顧忌明:“……”
顧忌明如遭雷劈,他像是聽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一時連哭都忘了:“有你這樣勸人的嗎?”
溫聿握着傘站在原地,看着樓下的燈光一層一層地熄滅,輕輕歎了口氣,他就知道,他又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溫聿轉過了身,平靜地給他解釋:“我沒有勸你。是你要在我家門口跳樓,我是來告訴你換一棟樓跳的。當然,可能我沒有考慮過你已經很崩潰了,對不起,在你臨死前又給你提了要求和條件。你跳吧。”
顧忌明:“……”
顧忌明莫名沉默了下來。
他一沉默下來,倒顯得有幾分狼狽。畢竟他沒有撐傘在雨裡站了那麼久,全身濕淋淋的不說,還有不知何處迸濺的泥點,再加上剛才痛哭帶來的紅眼眶。
可憐的壯壯媽,頭發都淋直了。
溫聿想。
顧忌明看着他,半晌,他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能給我撐一下傘嗎?”
真麻煩。溫聿有些頭疼,還是那一個念頭——早知道就任由他跳了。
溫聿沒動,倒是他自己走了過來。他比溫聿高了不少,溫聿沒動,他隻能縮了一下身子,像是背了個殼般自來熟地躲了進來。
“你傘真破。”傘骨都出來了,顧忌明剛一進去險些被戳到眼睛。
溫聿看了他一眼,淡然地握着傘離開了他。
“哎哎!”顧忌明急得一把攬住了溫聿的腰,不想讓他走。
溫聿最煩别人碰自己,一瞬間,眼神都鋒利起來。稚嫩的溫律師還沒有日後稍一擡眸就會震懾别人的程度,這會兒他還要瞪人才行。
眼睛都圓了不少,水潤烏黑得像是兩顆從冰水裡拿出來的黑葡萄。
就是有點冷。
顧忌明自然知道自己惹他生氣了,雙手都下意識地舉到了胸前:“别、别生氣啊。”
溫聿冷漠地收回了目光,他想,一個人要跳樓,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難處,想借傘躲會雨就借吧。
可能對方在人生這條路上已經淋了很久很久的雨。
就像溫聿自己一樣。
得益于溫聿的善心,也多虧了顧忌明的閉嘴,兩人平和地在一把傘下相處了一會兒。
雨勢漸小時,顧忌明突然開了口:“我覺得我的人生完蛋了。”
溫聿點了下頭。
顧忌明悲從中來,獨屬于青春的傷痛文學張口就來:“被掌控的人生有什麼意思呢?我前十七年的人生都被他們毀掉了!我完蛋了!”
溫聿不知道他嘴裡的“他們”是什麼,但他對顧忌明的話語倒是深有同感,不過他并不苟同顧忌明的結論,他微微轉頭,平靜道:“在你意識到他們毀了你的人生的那一刻——你的人生就由你自己接手了。”
顧忌明似乎是愣了一下,他比溫聿高,躲傘下的時候都是彎着腰的,聞言,他突然漸漸地直起了腰。
把傘都頂起來,溫聿松開了手,顧忌明下意識接過了傘柄,成了兩人之間撐傘的那一方。
溫聿有些冷,把手插進了兜裡,他道:“雨天會讓人心情不好,做出的決定多少帶點賭氣情緒。”
“要不然,你等晴天再說呢?”
他歪了歪頭,朝顧忌明伸出了手,顧忌明呆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識把手搭在了他的手心上。
溫聿:“……”他不是這個意思。
溫聿躲開了顧忌明的手,言簡意赅:“傘。我要去上課了。”
“啊?哦,”顧忌明手忙腳亂地把傘遞給了他,倏地,顧忌明想到了什麼,“我記起來了,你叫溫聿。”
溫聿矜傲地擡了下下巴,撐着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過這傘在他走出樓棟的時候就沒用了,雨停了。
“溫聿!”
身後傳來顧忌明的聲音:“我叫顧忌明!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哦。
看來是不準備跳樓了。
溫聿沒有回頭,收了傘,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還好他每次都會早出門一些時間,即便是跟壯壯媽糾纏了一小會兒,也還來得及。
是的,溫聿這會兒并沒有聽清楚顧忌明的自報家門,還按着第一印象喊他。
但很快就不用了,因為——顧忌明成了他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