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紀起說的話,溫聿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紀起聲音沙啞,卻還在故作輕松:“你跟我談不是因為我長得像顧忌明嗎?反正,他——他對你不好,要不然,你繼續把我當做他的替身?”
溫聿頭腦一向清明,眼下也被紀起說得雲裡霧裡了:“我什麼時候把你當做他的替身了?”
“那你為什麼喜歡我?”紀起眼眶裡轉了很久的眼淚終于在臉龐緩緩滑落,“如果不是因為顧忌明,那為什麼我之前怎麼追你你都不為所動,但是像顧忌明那樣給你唱歌,你就動容了?”
“這跟顧忌明有什麼關系?”溫聿莫名其妙,“這首歌隻有他能唱嗎?再說這也不是他的歌啊。”
紀起哽了一下:“可是你也從來沒有說過你愛我。”
溫聿從來沒有主動給紀起說過“我愛你”,尋常的話,都是紀起問他“你愛我嗎”,溫聿會點一下頭。
有時紀起就會想,溫聿真的愛自己嗎?為什麼隻有自己問他的時候才會點頭呢?是不是自己逼迫他了呢?
溫聿到底怎麼想的呢?
紀起不知道。
這種未知感叫他忍不住胡思亂想,他下意識去想兩人之間的差距,總覺得溫聿比自己好很多,年少成名的大律師怎麼想都比他這個外國語教授厲害。喜歡溫聿的也多,紀起不僅會暗自揣摩自己跟溫聿的差距,還要揣摩和溫聿其他追求者的差距。
見多了和别人的差距,就越來越擡不起頭,越來越懷疑。
紀起幾乎是事無巨細地照顧着溫聿,所有的事情他都在想着溫聿,他想聽的從來都隻是溫聿的一句“我愛你”。
不需要自己乞讨詢問的、溫聿主動說出來的。
紀起想,即便是看在自己做了那麼多的份上,算作獎勵也可以啊。
可是溫聿一次都沒有說過。
溫聿還是第一次聽紀起說這些事情,他有些意外:“你怎麼不跟我說?”
紀起的嘴唇抖動了幾下。
因為,他不想逼他。
該怎麼跟溫聿說呢?說那些在愛下面滋生出來的自卑像藤蔓一樣死死纏着他的脖頸,将他的腦袋牢牢吊起來,他可以用自己全部的行動來換取溫聿主動告訴他,但決不能低下頭去刨開自己的内心,把自己的脆弱攤開給溫聿看。
他不能給溫聿看自己糾結的、低落的、脆弱的、敏感的、自卑的方面。
他希望自己在溫聿面前永遠是可靠的、優秀的、風輕雲淡的、可以和他相匹配的。
他一邊乞求溫聿愛自己,一邊又不想承認這種愛是自己乞求來的。
于是他什麼都沒說,做出了最壞的一個決定。
他選擇了去試探溫聿。
溫聿和别人挨得很近他會吃醋,換位思考的話,溫聿會不會呢?
會嗎?像溫聿那樣冷靜自持、好像什麼都不會放在眼裡的人。
溫聿也會像自己愛他一樣愛自己嗎?
紀起不知道,與此同時,他媽媽在耳邊不停催婚,所以紀起選擇了,和喻情相親,想看看溫聿的反應。
但他把喻情約出來的時候就後悔了,于是他同時拉上了幾個要好的同事與朋友,想着糊弄過去這件事,反正溫聿不知道,就假裝沒發生過。
可是他千算萬算還是沒有想到溫聿會來。
他如願以償地看見溫聿來找自己,也在那一天徹底失去了溫聿。
溫聿沉默地聽他講,半晌,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紀起……我不太擅長表達。”
溫聿本身就是不愛說話的,甚至臉皮有點薄,這些直抒胸臆的話語更是說不出來。
他不僅沒有給紀起說過“我愛你”,也沒有給顧忌明說過。
溫聿不覺得這些表面話有什麼重要的,畢竟溫建國每次哭着給他媽道歉說自己下次再也不會後還是會照打不誤。
比起說什麼,做什麼更重要。
溫聿一向這樣覺得。
“我從來沒有拿你當過顧忌明的替身,”溫聿想了想,既然要說開,那就徹底說開好了,“我當時愛你,僅僅是因為,你。”
“當然,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和顧忌明長得很像,不過因為當時我讨厭顧忌明,所以連帶着也不想看見你,”溫聿頓了頓,他想起了什麼,眼裡帶了點零星的笑意,“當時你給我唱歌的時候,跑調跑得很嚴重,但是你自己沒有察覺到,旁邊的同學出于好意也沒有管,反而還給你捧場。”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你還挺有意思的。”
所以回去後,溫聿難得主動給紀起發了消息。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紀起主動給自己發了那麼多條消息,自己一條也不回,好像不太好。
就像當初他去送奶茶給顧忌明,當時他也是覺得,顧忌明給了自己那麼多、幫了自己那麼多,自己什麼也不回應,好像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