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是個善心人,雖然身為嫂嫂,在娉姐兒長輩健在的情況下,她對娉姐兒的婚事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但看着她為了顧全母親的心情和家族的聲譽往火坑裡跳,自己無法施以援手,柳氏心裡也很恻然。如今看到娉姐兒的婚姻沒有衆人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不濟,她心裡也好受了許多。
娉姐兒卻半點不知道家中衆人的百般感慨,她在馬車上一面把郦輕裘時不時伸過來的鹹豬手拍開,一面在琢磨着婷姐兒的一點反常之處。
整個回門禮上她和婷姐兒都沒說過幾句話,為數不多的幾句也都是最普通的寒暄。可在筵席的間隙,姚氏去更衣的那一小會兒功夫裡,婷姐兒欲言又止地喊了她一聲姐姐,似乎要和她說什麼。但等娉姐兒向她望過去的時候,她明顯又改變了主意,笑着搖頭說了句“你要不要嘗嘗這瓶露酒”敷衍了過去。
她到底想和自己說什麼呢?
真是奇怪,娉姐兒性子爽利,很不喜歡這種吞吞吐吐的模樣。婷姐兒古怪的表現讓她聯想到一個很不喜歡的人,顧湘靈。
想到顧湘靈,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謝載盛。這個名字剛浮現在腦海中,就給娉姐兒帶來了針紮般的刺痛,令她幾乎要從颠簸的馬車上跳起來。也幸好是這輕微的颠簸,掩飾了她的異常。
他可曾知道自己成婚的消息?
論理謝載盛與殷家是親戚,娉姐兒成婚,他也有份吃席的。隻是娉姐兒婚前正因為這門不情不願的婚姻黯然神傷,哪裡有閑心去查看賓客名單。婚禮當天,她作為新娘子,也不可能去和賓客一塊兒吃席。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謝載盛有沒有赴宴。
更無從得知,聽說了自己的婚事,他是會因為曾經的心愛之人終于嫁做人婦而感慨失落呢,還是以一個表兄的身份平靜地祝福親戚家的妹妹婚姻順遂,抑或發揮他一貫的輕佻刻薄,對她這可笑的婚事大肆冷嘲熱諷?
誰知道呢?
誰又有興趣知道呢?
想到此處,娉姐兒又堅強起來,那一瞬間的黯淡與脆弱立刻離她而去。眼下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何必去想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呢?
回到郦府,收拾一番,郦輕裘終于把他在馬車上沒能得逞的事情做完了,心滿意足地睡去。娉姐兒盡管身體已經很疲憊了,但一想到明日要做的事,精神上還是十分亢奮,竟是翻覆了好一陣子,才朦胧睡去。
次日早上,便到了郦輕裘收假的時候,娉姐兒作為新婚妻子,再不情願也要裝裝樣子,早早起身服侍丈夫穿好了官服,将昨日就命人預備下的早點端出來給他吃了,送他出門。
等郦輕裘依依不舍地離去,娉姐兒轉身回房,毫不客氣地睡了個回籠覺。出嫁了就是好,夫家沒有一個長輩,根本不用虛應故事請安問好,她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
至于前來請安的姨娘小妾?主母睡得遲了,她們隻能等着,識趣的更該伺候主母洗漱梳頭,穿衣化妝,若該笑話她晚起,就成了送上門的“殺雞儆猴”裡的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