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下來,林知瑤鼻頭倒有些泛酸。
“公主,你何時也學了她的油嘴滑舌?”
林知瑤得情緒瞬間消失,轉而罵道:“難不成要學你這般吐不出象牙?”
蘇雲薇不可置信,“你!你說我是——”
“打住打住打住!”
敏華見勢頭不對,連忙擋在兩人面前斡旋道:“她說的是重了些,可你說她油嘴滑舌也不對,哪有這麼說姑娘家的。”
她說完,又立刻轉頭對林知瑤擠眉弄眼道:“梁夫人,你也知道雲薇姐姐随軍數年,用詞不當也情有可原,别往心裡去。”
“下次公主串門還是慎重選帶身邊人吧,尤其是我林家的門。”林知瑤不欲再留,繞過二人往自己院走去。
敏華見她是要下逐客令,緊兩步跟上去,“梁夫人!我可不是純來相府溜達的!”
林知瑤駐足,轉過身給她說話的機會。
敏華雖為公主,私下出行卻沒那麼多排場。何況她兩人結伴,蘇雲薇的功夫要比一堆護衛都強,遂有什麼東西她不是親自拿着,就是叫蘇雲薇幫收着。
此刻蘇雲薇有氣未消,悻悻的将懷中綢貼遞給敏華,便抱着胳膊站後邊去了。
敏華對此歎了口氣,仍先緊着正事說道:“我今日來是給姐姐下帖的,太後娘娘病了數日方才痊愈,想着之前浴蘭宴缺席,深有遺憾,便在壽康宮設宴小聚下。”
她說完又小聲補道:“隻請了親近的女眷,不過是母後上回沒見着你們,尋個由頭把你們都聚一塊說說話。”
林知瑤被她這模樣逗笑了兩聲,“你啊你啊,這話騙騙别人也就罷了,就算太後娘娘真是想我們了,這設宴的主意也定是你撺掇的。”
敏華朝她吐吐舌頭,不置可否。
林知瑤接過帖子,後知後覺的記起那日浴蘭宮宴。本是佳節正逢太後從青龍寺禮佛歸來,所以席面才辦的比往年要鋪設繁華。
既是慶節,又是接風洗塵。
隻可惜,太後似舟車勞累所緻風寒入侵,開席前半天卧病于床,未能出席。敏華進宮先行看望,後索性留在壽康宮了。
林知瑤思及此處,忽然無聲苦笑。
若是那日太後和敏華在場,聖上許會顧及她們搭腔幫襯,從而不會發生後來種種。
不過,又能怎麼樣呢。
如馬車上她二哥所言,無論是誰,這次林氏之危都在所難免。
若是陛下有心指派梁頌年,錯過了浴蘭宮宴,也隻是再尋機由罷了。
日漸西頭,天也就涼了下來。
“梁夫人?”
“嗯?”
敏華道:“我還是覺得梁夫人這稱呼喊遠了,你雖無爵位诰命,卻仍身份尊貴,又常入宮中,說起我算是你的娘家人也不為過。”
林知瑤無奈笑道:“小公主殿下,您可别折煞我了。”
“莫要說這話!”敏華固執道:“你明知我什麼意思的。”
林知瑤偏要裝傻,“什麼意思?”
敏華嘴一撇,哼道:“我不管,我就要叫你姐姐。”
林知瑤道:“這不合規矩,叫旁人聽……”
敏華意已決,打斷道:“我是公主,就算任性些,也有皇帝哥哥和母後庇佑。再說,稱呼而已,哪需這麼複雜顧忌。”
林知瑤啞然。
敏華又道:“我自小與你熟知,不想你出嫁便要生分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叫你姐姐,叫你那夫婿姐夫嘛。”
林知瑤聽到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說這位任性的小公主殿下,你真敢叫,他也不敢應啊!”
“咳咳——”
身後兩聲咳嗽傳來,敏華方想起來身後還有個垮臉的人,她回頭,“還沒消氣?”
蘇雲薇抿嘴不語,似充耳不聞。
敏華莫名被戳中了笑點,但又不敢真笑出來,忍俊不禁了片刻,又與林知瑤囑咐了幾句,終攜蘇雲薇離去。
待人走遠,一直看熱鬧的銀花,才湊上前去,與林知瑤納悶兒道:“夫人,要不是您已為人婦,怕是要陷入相當難搞的感情糾纏了。”
林知瑤一驚,轉頭打量着她道:“無庸諱言沒什麼錯,前提是你得不懼皇權,無謂生死。”
銀花說的本是玩笑話,不成想林知瑤這反應,瞬間慌了神兒,“敏華公主她真……”
“年輕真好,果然勇氣可嘉,勇氣可嘉啊!”
話被猛的打斷,銀花才心驚肉跳的明白過來,剛剛差點兒說了大逆不道的言論出來,立即石化在了原地。
半天折騰,林知瑤也精神了。
她回了屋便擺紙着墨,想着給梁頌年寫封信,也沒什麼要事,單純的想與他閑扯幾句。
金花立于一旁幫她研磨,又見銀花自回來後魂不守舍的樣子,心生疑惑,得了空将人拉出屋外詢問。
“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怎麼這樣了?”
銀花欲言又止,擺了擺手,“沒什麼。”
金花想了想,“适才夫人回來還跟我念叨一句,說你年輕無畏,勇氣可嘉,那是什麼意思?”
銀花嘴角抽了抽,仍道:“真沒什麼。”
金花也不是愛刨根問底的人,銀花不願意說,她也就作罷了。
“行,你說沒什麼便沒什麼,去吩咐人備水,一會兒我去催夫人沐浴,讓她早些歇下休息。”
銀花應下就去了。
同時,林知瑤也收筆完稿。
她擡頭正迎上半開的窗外晚霞,手下墨香從字裡行間萦繞升起,遂被風接去遠方。
猶如白駒過隙,抵達千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