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号攜一船“怪物”歸來,又是誰的心願被祂聽見了呢?
洛無極凝神看着遠方的船,仔細看去,浮白的月光下,甲闆上黑影重重,好像有很多擁擠的影子,重疊又搖晃,像一艘鬼船。
平洛遙指遠方道:“那些怪物都在往船上跑。”
怪物老巢嗎?洛無極心想,平洛說的不假,她所追的燃燒眼球的枝節正盤旋在船桅上,倒懸的火球像指引這艘船的航行燈,它成為了怪物們的眼睛。
範同偉看着那些黑影,有些退縮道:“要不等人多點再……”
平洛摩挲着槍托說:“時間不等人。”
範同偉止住了話音,害怕得呼吸粗重了許多。
一整艘載滿了怪物的船,确實唬人,尤其是看不清楚細節,影影重重的模糊一片,人類的想象力會自然的放大未知的恐怖。
洛無極也有些打怵,她提議道:“不如去監察站看看。”
“好主意!”範同偉火速響應,邁開腿就要帶路。
平洛眸光一警,攔下他說:“離污染源越近,越容易異變,你留下。”
範同偉剛要表決心,平洛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在這接應我,可以做到嗎?”
範同偉一怔,鄭重地點了下頭,平洛随即走向監察站,她背過身,持槍的手朝範同偉揮了揮以作告别。
範同偉屏息看着她的背影,海風吹亂她的頭發,毫無喘息時間的戰鬥讓血迹與怪物汁液沾滿了她的沖鋒衣,她卻毅然決然地向前,他不由得感到由衷的佩服。
監察站的高坡布滿了泥濘的濕泥,有些打滑。
平洛小心走着,她聽見烏鴉的叫聲在擊打耳膜,這裡沒有漿果和谷物,食腐的清道夫們盤旋于此。
好不容易上來了,海邊的門容易生鏽,咯吱咯吱難打開,難怪都愛跳窗,平洛繞了一圈,也縱身躍進大開的窗戶。
叮叮啷啷——
“嗯?”平洛維持着跳進來的姿勢,愣住了。
房間裡有人。
一個皮夾克背對着她,擋在廣播設備前面,他的後腦勺輕輕晃着,偶爾露出頭後的一支黑色話筒。
洛無極打量着他,警惕道:“留心,他好眼熟。”
這龐大體型,這滑光油面的皮夾克,她在老劉的記憶裡見過——是聯系不上的鎮長。
而此時的他,身軀不輕不重地虛靠在廣播開關上,差一點就能摁開。
平洛握緊槍,生怕驚動他,一點點移步上前。
但鎮長闊展的身體動了動,喉間發出了聲響:“噓!!!”
叮叮啷啷——他一開口就像有無數個風鈴在清脆的響。
他一噓,這風鈴般的噪音就不停歇,還讓别人安靜,平洛疑心道:“鎮長?”
鎮長兩個字像刺激到了他,他一個激靈晃了晃,仍然背對她,但開口說:“神呐、神呐、神呐!”
“請賜福……”叮叮啷啷的聲音裡,他喟歎道:“于我!”
鎮長突然站起身,啪的一下碰到了廣播開關,他情緒愈加激動道:“沒錯,是我騙他們暴風雨出航,他們的死就是我奉給神的祭品。”
“我祈求神賜福于我啊!”
廣播一開,一點點輕微的摩擦都能激起一陣陣刺耳的電鳴聲——平洛皺緊眉宇,隔着槍雙手捂住耳朵,那話筒好像擴音了無數倍。
與此同時,鎮上各個角落的廣播震動地響起,鴉雀群飛。
當鎮長站起身時,他那本就龐大的身軀一展開就散發出巨大的氣勢,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這小小房間裡。
而他一說話就響起刺耳而激蕩的叮啷聲,他近乎怒吼:“神沒有賜福于我!!!”
“神沒有讓我的妻子回來——我害死他們,我是撒謊的罪人!”
在他轉過頭的刹那,洛無極的呼吸放輕了,就連平洛都心裡一緊。
鎮長那張臉上紮滿了針,成千上百的針不斷反射着彼此的銀光,他的頭就像隻銀白的豪豬或刺猬,但那是他的頭啊。
鎮長的怒吼裡摻雜着一股絕望,他怨毒地說:“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而他一說話,這些針就被他的肌肉牽引,彼此碰撞,發出清脆的叮啷聲。銀針插滿他的雙眼,汩汩冒着血,鎮長卻呲牙笑起來。
這幅景象讓人感到惡心和震駭,平洛下意識地扣下扳機——砰!
子彈卻沒能穿透,而是驚人的卡在他的眉心,甚至一點點被拱出來,而冒着白煙的血肉裡慢慢生出了一根針。
平洛倒吸一口氣,就見鎮長的嘴角越笑越高,越笑越興奮,忽然提步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