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她來了。

千萬别在楊芸面前倒下，洛無極看着玻璃窗想，這會刺激她——楊芸狼吞虎咽的同時，眼睛還時不時瞟過來。

洛無極抵住金屬門，迷亂的聲音包裹住她，好像要拖走她的意識……這時，身後傳來緩而輕的呼吸聲，那人擡腳輕得像貓一樣，不仔細聽近乎沒有落地聲。

洛無極側過身，警惕地盯着妙法心。他從手腕退下一個黑色橡皮筋說：“送給你。把這個綁在手腕上，情緒失控就彈一下。”

洛無極看了他幾秒，當作醫生的叮囑接過來，悶聲道：“有用嗎？”

妙法心慨然一笑：“對我挺管用的，你試一試。”

洛無極摩挲着橡皮筋說：“我媽……”

先她一步，妙法心懇切地說，“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看着你們。”

洛無極眼神一凜，就聽妙法心改口道：“我是說會看顧好她，照看你的身體。”

洛無極抿了抿唇說：“謝謝。”太陽穴隐隐作痛，她趁妙法心進門去安撫楊芸時，還是聯系了梁如意。

之前擔心楊芸而察覺不到平行世界，現在剛放下心又被找到，洛無極捏着橡皮筋想道，她回不來就是因為全心全意地沉浸在那個世界嗎？就像做夢意識不到真假，心思在哪裡，哪裡就是全世界。

五指并攏，她套上橡皮筋，每聽見一聲呼喚就狠狠彈下。痛楚奪走她一瞬間的注意力，混亂的五感好受很多，她摸着幾圈紅痕想：“此刻——就是全世界。”

鬧劇結束不久，護士站的同伴已經去午睡，祝安苒還強撐着整理病例，忍不住打出一個長哈欠，看着前方忽然籠罩住她的人影，半張着嘴說：“你還好嗎？”

洛無極胳膊撐在桌面上問道：“你喜歡粉色蝴蝶結嗎？”

“啊？”祝安苒被沒頭沒腦的一問，有點發懵地眨眼。

“喜歡紮麻花辮嗎？”

“啊？”祝安苒還在眨眼，洛無極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須臾，祝安苒搖搖頭：“太麻煩了，丸子頭就是上班最高禮儀了。”

“和平世界都這樣。”洛無極自顧自點頭，“到了危險重重的世界，反而愛打扮了……”

祝安苒目光還盯着她，實則悄然探向了手機，瞪圓眼睛道：“我記得你出院了。”

洛無極忽然雙臂一撐，離她極近，能看清她臉頰絨毛的距離，洛無極說：“祝安苒？”

這突然襲擊讓祝安苒大驚失色，冷不丁地扔掉手機，點頭如搗蒜。

洛無極禮貌地後撤，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猜想，若是平行世界的祝安苒，絕不會被吓到，說不定會興奮地反将一軍。

那麼，事情奇怪起來了。洛無極握緊手中的打火機，舔了舔嘴唇。

潮水般的聲音襲來，洛無極心下了然，她來到一個空病房，回應着無孔不入的聲音，張開雙臂說：“來拖走我吧，拖我去你們的世界。”

平洛的狀态很差——「身體被360度擠壓，像在蛋殼裡，一層薄薄的膜包裹我……一開始沒有在意，之後呼吸不過來，我被揉來揉去，變成了一個面團。」

洛無極眼前一片白茫茫，絲線滑唧唧地繞過軀體，給她編織出一個繭。她聽見耳邊巨大的心跳聲，咚咚，咚！

她的心髒急促地律動，音波随絲線的顫動回蕩在小小的繭内，心底裡警鈴大作，洛無極确切地意識到——這個繭會把她孵化成蜘蛛人。

錢黎已經變成可怖的怪物，但他的嘶啞聲此刻卻溫柔得滴水，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吹在耳畔，“你不要怕。”

“在繭裡的人像在果子裡，會慢慢生出來。這個過程就像毛毛蟲被打亂組織融化成蝴蝶，你也會獲得新生，變得更美麗，更強大。”

“不要怕，跟随我。你的内髒會重組，肢體會黏合，你會慢慢的變成一團融合體。像生命一開始的胚胎，再一次長大……”

……然後變成頭部着地的四肢狂舞蜘蛛人是嗎，洛無極醜拒。

似乎察覺到她的态度，絲線一寸寸勒進皮肉，血珠汩汩往外冒，每一根都在用力把她變成蜘蛛人。

得不到平洛的回應，身體被揉皺的痛苦到達巅峰，洛無極咬牙捱着，忽而有股熟悉感，她再一次感到靈魂輕飄飄浮起……進入了錢黎的繭。

洛無極驚疑道：“和當初在老劉家一樣。”她來到了錢黎的記憶。

此時的錢黎還是人形，赤身裸體地抱着雙腿，像嬰兒的姿勢睡在繭内，逐漸，繭的薄膜剝落，露出蒼白如塑膠人偶的他，大約小學生的年紀，以同樣的姿勢蜷縮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