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皙上前,卻看見鄭簡公屍體倒在血泊之中,口含一柄木劍直貫喉嚨,門牙皆碎,像是極大外力造成,木柄末端開裂被重砸過。華服下是滿身毒瘡,衣衫被血透濕,□□竟被人咬掉一節。偏殿中還有一人渾身血迹,被衆人呵斥後以袖掩面,遮遮掩掩又無處躲藏,晉國統領魏颉上前擒獲。
那人身披血衣、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怎料卻是楚國公子比!
孔武有力的将領環視衆人,目光又一次落在楚鄂君臉上,他說話聲音低沉而暗啞“先将公子比囚禁,此事有待從長商議。”
皇城内殿一燈如豆,昏暗陰影中,年輕的鄭定公恭謹正座在席上,陰影刻出一張惶恐臉容。門吱呀一聲打開,五短身材老者跪拜地下。
“快快免禮!”
老人看看周邊侍從不言。
鄭定公囑咐下人“都在外待着罷。”侍從麻木表情掠過一絲異樣,簡公死後上下三緘其口,很難不使人好奇。旁人魚貫而出,阖上門,大夫子産遞上一絹布文綜,上面密密麻麻概述案情經過,定公連忙卷開細看,一時大驚失色。
後者連忙示意勿聲張“閱後置于燭火上焚燒,勿透露他人。”
定公驚魂不定
“兇手豈不是。。。”
子産歎息“是誰并不重要!大王以為晉、楚會如何處理此事?”
“鄭并非強國,懼楚、懾秦、畏晉,先王在世,素來力求平衡自保。眼下如果晉與楚開戰,虎視眈眈的秦國勢必趁機吞占鄭國,此事還不如大事化了。”
子産撚須沉吟“其實晉、楚并不會開戰。”
“何以見得?”
“晉平公掌權腐化堕落,緻使韓、趙、魏三家掌握兵權。如魏颉與楚交戰自身實力便會削弱,他之所以傲慢無禮,羞辱楚人,關押王子,無非想在國内樹立威望,他根本無意插手鄭國内部鬥争。”
老者神色微暗
“楚鄂君平定銅山之亂,蔡公棄疾滅陳縣,都有軍功。楚靈王怎會将兵權交給子皙,讓他再立戰功?靈王正是明白晉國陷入内鬥無意與楚征戰,想拉攏魏颉穩固後方。交涉是障眼法,靈王恐怕聲東擊西、攻徐國窺伺吳國,建立自己威信。”
鄭定公依舊不放心,捧着燙傷山芋不知所措“扣押公子比的事情。。。”
“先王是一國之君,含冤而死怎可以草草結案?此事關乎一國臉面。名義由晉國出面調查,魏颉恐怕會任由楚人處置。。。過幾日,鄂君便會來請求釋放公子比,彼時王上答應便是。”
“寡人明白。”
意料之外,鄭國對簡公死亡并無悲傷,多次重申晉、楚貴賓莅臨結交友邦即是榮幸。定公繼位舉國鼎之禮上,大夫子産聽見簡公亡靈浴血哭訴,持遺诏輔佐新君,提出嚴查此事、絕不姑息,将此事調查權委任晉國将軍魏颉,主持公道!
魏颉在溫湯官邸内,經曆數日徹查,嚴刑拷打官婢。三日後,晉國統帥與楚鄂君相約議事,廂房外加派重兵把手,任何人不得入内。
“此案不知鄂君怎麼看?”談話間奉上淳酒一盞,言下之意雙方心知肚明。
“兇手似乎和簡公有仇恨,鄭國此行在調停楚、晉矛盾。或有人蓄意行兇,嫁禍楚國,使得談判破裂也未可知。此案公布結果宜為:意外暴斃。”
魏颉打量着子皙秀美面龐,官邸内與公子比恣意尋歡,依舊心有不甘。盡管靈王在書信中明确回絕染指楚鄂君想法,看着眼前蹙眉思忖的男人,晉人手掌逐漸越過桌案,搭在他肩頭攬緊些,妄圖一親芳澤。
鄂君緊蹙眉頭,内心是雷霆震怒,忍耐着體面收場。對方手漸次向下,置于股肱之間,貪婪好色一覽無餘!他遂拿起手中酒觞投擲于門,哐當一聲,杯酒在木門砸出紅漬。門外侍衛恐談判生變,晉、楚士兵争相推門而入保衛各自主帥。
子皙面容無懼、神色平淡,反倒魏颉多了幾分尴尬,認同了靈王在信函中警告,其人不可冒犯。
“誤會罷了,你們都下去。”
眼見雙方主帥都沒有深究,侍衛慢慢退下,并帶上大門。短暫沉默,晉人終于開始打量眼前對手,這無疑是個聰明人。
“簡公嗜女色,早年染上惡疾,遍體生瘡,兩年内就會死去。朝内急于奪權弑君,大可不必,提前死亡是有人從中下手,禍水東引,不然如何解釋,事情會如此巧合?貴國公子比錯誤卷入當中,此事交由楚國處理再放心不過了。”
“承蒙将軍信任,子皙必定全力以赴偵查案情,待審訊過衆人後,必定給予定公妥當交代。”
語畢,二人皆起身無事發生般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