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聽月大概又回憶了很久,那道陽光已經落到了她身上。
池見星和安棠分揀完菌子,起身正要喊她們下山,發現一個坐在山坡上發呆,另一個在後方看着她。
來回掃視了幾次,等了半晌都沒等到兩個人動一下,疑似風化成了雕像。
太陽漸漸大了,山裡待不住,池見星還是朝她們喊了一聲:“祁扶音,走了!”
祁扶音一回頭,樓聽月也跟着回頭。
祁扶音說還想再待會兒,樓聽月也說晚點兒再回去。
池見星:“……”
下山隻有一條路,兩個人在一起也不擔心出事,池見星便帶着安棠先回去了。
上山前還嫌山裡蚊蟲多,現在卻要在這裡多待,樓聽月也摸不清楚祁扶音的想法,但留她一個人在山上也不可能,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樓聽月居然留下來了,祁扶音有些意外,看了她幾秒,沒有說話,又把頭轉了回去。
“你怎麼不回去?”祁扶音問。
“你不也沒回去。”樓聽月答。
“我要看風景,你呢?”
樓聽月看了眼面前雜亂的草叢,實在不知道這個視角的風景好在哪裡。
“無聊。”樓聽月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其實她也說不出留下的理由,趁着現在躲開祁扶音才是正确的選擇,反正明早就走了,隻要她不主動跟祁扶音有聯系,即便之後在一個城市裡,她們也可各奔東西,再也不見。
祁扶音揪着地上的雜草,突然說道:“在這裡見到你挺意外的。”
沒等樓聽月回話,她又道:“不,在廿玖見到的時候就很意外了,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會在那裡。”
樓聽月說:“我從小就在那兒。”
“是啊,聽說你連大學都在穗城讀的。”
“方便。”
想起了什麼,祁扶音看向她,問道:“對了,奶奶身體還好嗎?”
樓聽月眼眸低垂,輕聲說道:“去世了。”
祁扶音明顯一頓。
“大二的時候,尿毒症,沒錢治。”樓聽月停頓了一下,又搖搖頭說,“其實有,雖然不多,但也夠再撐一段時間。在這之前奶奶偷偷給我開了一個賬戶,把錢都轉過去了,把那筆錢留給我,然後告訴我沒有錢治。”
樓聽月輕描淡寫地講述,說完後緩緩歎了一口氣,無奈又傷情地說:“很壞的一個老太太。”
祁扶音心裡泛着酸:“抱歉,我不知道。”
當年祁扶音出國時換了新的手機,電話号碼、微信号、留下的聯系人等等全部都是祁婉幫她弄好了才給她。
就這樣失去了其他人的聯系方式,對國内朋友的情況一無所知,久而久之關系淡了下來,加之大家的發展不同,基本已經不再來往了。
樓聽月原本也會是消失在她生活中的其中之一。
一點陰差陽錯,一點人為因素,她要慢慢的、慢慢的、把樓聽月再拉回來。
之前或許操之過急,好在沒有因小失大辦成壞事,她現在有足夠的時間,也有足夠的能力來與一切抗衡,不會再讓舊事重蹈覆轍。
樓聽月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一笑置之。
感覺後背在冒汗,她記得祁扶音很怕熱,扭頭問了一句:“回去嗎?”
祁扶音:“好。”
這回是樓聽月走在前面,也不記得自己昨天設想的被祁扶音報複推下山,毫不設防地将後背暴露給祁扶音。
山下空氣流通,陽光明媚但不熱,難得出來旅遊,兩個人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繞到了沒有去過的小鎮的另一邊。
路上居民來來往往,說着當地的方言,聽不懂,也能通過其他人的口音判斷對方是不是和她們一樣是遊客。
路邊店鋪多是賣的當地特産,店家也不招攬生意,就随性地坐在一邊,搖着扇子喝着茶,東西擺在那裡,想看想買的就進店,想拍照打卡的也不趕。
讓人很舒服的一個地方。
時間還早,二人路到感興趣的店就進去轉兩圈,出來時或多或少買了些什麼,最後一條街走下來,手上提滿了東西。
大半是給朋友們帶的伴手禮,給自己買的卻很少。
回去的路上,祁扶音喝着玫瑰烤奶茶,突然說:“感覺像高中周末出門逛商業街,買一杯奶茶就從頭走到尾。”
樓聽月笑笑:“那時候哪能買這麼多東西?”
一個是買什麼東西回家都要經過媽媽同意,一個是沒有多餘的錢買非必要的東西。
“所以長大還是挺好的。”祁扶音說,“自己做主的機會更多了。”
走到燈溪民宿時,池見星也正好從外頭回來,手裡抱着一個箱子,看見她們後揚了揚下巴:“你們回來啦,正好,新燒好的一批作品,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帶回去做個紀念。”
池見星興趣愛好不多,陶藝算一個,學習的時間不長,但勝在努力,現在做出來的東西已經能拿得出手了。
每個在她這兒住過的客人在退房時都會得到一個池見星親手做的作品,可能是杯子、可能是碗碟,雖然不比外面賣的精緻,但也是她一點一點認真捏出來的,承載了她對陶藝的尊重和對客人的祝福。
在訂房軟件的評論區經常能看到有新的住客發表自己的體驗,曬出自己拿到的禮物,樓聽月在訂房時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