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
納西妲深深地注視着他:“那天,在進入世界樹深處之後,你真的什麼都沒做嗎?”
淨善宮内一陣沉寂。
良久,楚昭輕輕笑了一聲:“怎麼會呢?我嘗試過阻止他來着,可惜沒成功。而且,我并沒有得到訪問世界樹的權限,不是嗎?”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不繼續問了。”
楚昭禮貌地告别納西妲,轉身離開。
他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早上的風波還在延續,有不少人認出了人,不過或許是哪位不知名的好心風紀官在百忙之中抽空警告過,這回沒出現楚昭被團團圍住的景象。
楚昭順利地找到之前給他塞論文的那名學生,把論文塞回去,委婉地告訴他:“如果教令院準備舉辦不說人話大賽的話,你的論文一定有一席之地。不過很可惜,現在并沒有這項活動,所以麻煩你在寫論文的時候用一些正常人能理解的詞句。當然,如果你認為自己已經用了正常人的語言,那麼我會猜測你更适合生活在丘丘人這個種族。至于修改,很抱歉,我能力有限,請你另尋高明吧。”
這是多麼委婉、多麼有禮貌的發言啊,那名學生都要感動地哭出來了。
楚昭沒有安慰别人的愛好,于是在這時候頗得自己某位朋友的精髓,在更多的麻煩——特指在一邊旁聽得瑟瑟發抖但是蠢蠢欲動的其他學生們——找上門之前,像來時一樣,快速離開現場。
終于離開教令院的地盤,楚昭呼出一口氣,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然後他看見了面前的人。
流浪者手裡正捧着楚昭借的那幾本書:“那些東西都放在書房了。所以,這幾本書是你給我借的?”
“嗯。”楚昭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空着的那隻手。
“我不需要。”
“好歹看一下嘛。我可是走遍了整個智慧宮才找出來這幾本的,說不定對你有用呢。”
“哼,你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我被安排進因論派了吧,所以才把幾乎每個學派的基礎書籍全借來了。”
“這倒沒什麼因果關系。畢竟,我認為這些東西所有人都應該知道,不管是不是教令院的學者。”
“所以你是認為智慧宮裡的其他書都不值得看?”
“是不适合初學者看。即便是現在,你也看到了,教令院的學生都能寫出那種水平的論文。能被放入智慧宮的,當然都是很有意義的研究。但是有意義歸有意義,不影響很多文章寫得太過晦澀難懂,或者邏輯混亂,或者是單純沒有把作者想要表達的意思表達出來。這些東西并不适合剛接觸的人閱讀。”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慢慢走在黃昏時分的街道上。路邊的商販有些正在收攤,預備着回家吃晚飯;而有些則剛剛在此時支起鋪子,準備營業。
這些都是屬于人間的煙火氣。
這些景象流浪者已經幾百年未曾見過,或者是見到了也不再留意。他想伸手按下帽檐,卻恍然發覺自己一手拿着書,另一隻手正被人牽着。
感受到身邊的視線,楚昭偏了偏頭,投去詢問的目光:“怎麼了?”
流浪者轉過頭:“沒什麼。”
楚昭沒再說話。而流浪者在許久的靜默後驟然發問:“你看到這些很高興?”
楚昭順着流浪者的視線看向周圍,明白了他語焉不詳的問話。
他輕輕晃了晃牽着流浪者的那隻手,眼神柔軟下來,帶着笑意回答說:“因為,這就是人間啊。”
正是這些平凡的人、尋常的生活,才成為了人間,也成為了他守護他們的動力。
流浪者沒有對這句明顯别有深意的話做出反應。隻是在向前走了幾步之後,有些别扭地問:“那我呢?”
他得到的偏愛,也隻是因為他被楚昭認為是“人間”的一部分嗎?
楚昭愣了一下,擡頭看他,而後無奈地笑:“你就是你啊。”
頓了頓,他又加上一句:“我對大多數人的關懷确實都是由于群體性的愛,但是這又不代表我不會對個人産生偏愛,更不代表這兩種情感是等價的。”
“——就像是一隻鳥會愛整片森林,但是最終隻會停留在一棵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