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藥塵喝了口水，準備接着念叨時，蕭炎突然從納戒裡掏出一疊紙。

藥塵接過來，翻開一看，這些紙上全都是菜譜。

這小子……

藥塵單手握拳，放在面前咳嗽一聲，他絕不承認自己近些年來極為注重口舌之欲，況且日子平淡了些，尋一些樂子也是不可避免的。

“你這是做什麼？”

藥塵橫眉冷聲道。

他面子上頗有些挂不住，偏了偏頭，手上卻把這些菜譜收進了自己的納戒，消滅罪證，眼不見心不煩。

難道自己在徒弟眼裡，就是這種形象麼？

藥塵反思。

蕭炎心知他老師是害羞了，當然，用惱羞成怒這個詞表達更準确。

于是道：“老師别生氣，徒兒隻是想做些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沒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藥塵冷哼一聲，紅色的眸子流光婉轉，道：“你再編。”

蕭炎倒笑嘻嘻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跑到藥塵身後，小心翼翼地為他揉起肩膀來。

“老師何必生氣，徒兒孝順師父不是應該的麼？”

藥塵心知是這麼個道理。

但他是誰？

他遊曆大陸數年，自身資曆也擺在那兒，怎麼能被如此看輕？

“行了，你小子心裡想的什麼我倒也能猜出個大概。”

蕭炎手一抖，下手沒個輕重，捏的力度大了些。好在煉藥師體魄強健，并無不适。

藥塵冷笑道：“怎的，對為師可是有不滿？”

蕭炎幹笑兩聲，對自家老師也是沒轍沒轍。

誰讓他先作弄自己的……

“老師莫怪，徒兒哪裡有不滿……我尊敬老師還來不及呢！”

說的誠懇至極。

藥塵又把菜譜從納戒裡翻了出來，抖了一抖，道：“那這些是什麼？哼，難道是我讓你去找的不成？”

蕭炎心中诽謗，這些菜譜可都是他搜羅的，大部分成品都進了蕭家廚房，改善夥食，隻是每次自家老師都是來者不拒，從不挑食……

“我錯了老師，這些都是我自己想吃的！”

藥塵聽罷，臉色難看。

别以為嘴上說的好聽，他就不知道這小子心裡是如何想的！

這些年的确是他有些不太注意，早從幾年前，自己首次被蕭炎拉到坊市起，一個不謹慎，忍不住多吃了點兒，就被這小子尋摸出了讨好自己的法子。

雖說自己也是很享受這種讨好方式，但現如今，把這些都坦白開來，他這面子上也的确挂不太住。

他堂堂中州來客，坐鎮一方的強者，怎能被區區飽腹之物腐蝕！

說出來倒無礙，但他自己總歸是有些挂不住。

“也罷。”

藥塵歎了口氣，冷聲道：“以後切莫用這些來讨好于我！”

蕭炎點頭，馬上意識到自家老師看不見，便應聲道：“好的老師，知道了老師。”

然後第二天他做了一托盤美食來賠罪。

藥塵心中糾結，又是覺得這小子很上道，又是覺得自己這般，萬一被徒弟看輕怎麼辦。

蕭炎似是察覺到藥塵心中所想，試探道：“老師，此事徒兒絕不向外人提起！隻有咱們師徒二人知曉，何況老師對我這般好，我也隻能以為心意，報答老師……”

藥塵聽罷，心下舒暢……

…………

打從師徒倆攤開後，藥塵行事更加随性，舉手投足更添一絲慵懶。

他沉浸在這樣和平的生活中，閉上眼睛，腦子漸漸放空，那些紛亂的記憶都被壓了下去，隻剩下現如今的甯谧。

草木是沙沙作響的，樹蔭是斑駁流動的，夜晚是靜谧無聲的。

他的徒弟未舉行成人禮，還是個小孩，每天都是神采奕奕，不知疲憊。

而他自己，已經愛上了這種生活。

直至藥塵心中有感……

納戒中的玉符傳來一陣波動。

事情有變，他不得不回去一趟。

赤紅的眼眸望向遠方，那是中州的方向。

傍晚的火燒雲像火光點燃了天空，橘紅色的暗光映着藥塵的臉龐。

當夜，藥塵敲開少年的門扉。

甚少被自家老師親自找上門來的蕭炎驚喜萬分，他仔細回憶過，近期自己可未曾犯過錯，因此毫無心虛地把老師迎了進來。

“老師！”

蕭炎不曾掩飾過自己的喜悅。

“老師怎麼過來了？可是有要事？亦或是想徒兒了？”

蕭炎雙眸發亮，忙點了蠟燭。

燭火的微光在黑夜中顫顫巍巍，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