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因何原因,今日的藥塵好似平凡的師長一般,帶着蕭炎去了許多地方。
他們離開了那棵巨樹,又去了帝都有名的古塔。
青鱗小丫頭到底身子單薄,不能放心帶着她擠在洪流中,于是被留在了附近的亭子中,有徐家人守護。
周圍摩肩接踵,蕭炎小心地用外袍罩着自家老師,動作幅度不敢過大,更多的是一種心理安慰。
藥塵輕笑着回眸,也看到了蕭炎張開雙臂護着他的姿勢,伸出食指點了蕭炎的額頭,道:“你這般,倒讓我倆更顯眼了。”
藥塵用了些秘法讓二人面容普通,存在感降低。
青年讷讷收回雙臂,轉而揪住了雪白袖子,手指繞進了光滑綢緞中。
“能和老師一起這般出行,我很開心。”蕭炎嘴唇顔色比平日略鮮豔,黑發白膚,瞧着人畜無害。
藥塵低聲哼笑,簡直要把蕭炎溺斃在這種寬厚的溫柔中。
“老師,我準備了很久。”
藥塵便以為徒弟說的是為了大會做準備,自然說道:“我知道,你很努力。”
拽着袖子的力道略加重,黑眸青年懷着一絲猶豫,而後還是出口問道:“我想以後每個重要的節點,都有老師的見證。煉藥大會也好,以後别的什麼事件也罷,我隻想要老師的認可。”
無論是萬人追求的名利場,還是突破生死的戰場,都想站到最後,有你為我加冕。
藥塵确信,他在徒弟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并不讨厭。
若是這小子徒有鋒利的爪牙,沒有與之相配的心性,藥塵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複雜的感想。
隻是如今審視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為,才發覺一件事。
蕭炎的狠與瘋,都是刻在骨子裡的。
他的血是熱的。
就算平時表現地像一隻家養的小狗,也能在某些時刻,暴露本性,原來是一隻不甘為任何人掌控的狼。
藥塵忍不住想的多了些。
眼前這個青年是被自己養大的,他性子跳脫,黏人,會撒嬌,會在擁擠時張開雙臂隔開人群,會在分别一段時日後撲進自己懷裡訴說思念,會主動邀請自己去逛街,會說一些天真的話。
他沒被親近的人瞧不起,沒有被罵過廢物,沒有山一般的壓力直接頂在肩膀上。
即便如此,他依舊是那個蕭炎。
處于野外的空地上,叼着草葉,單臂枕在身後,捏着戒指輕笑的身影,和在深夜拽着自己袖子,滔滔不絕地說些什麼,指着星星,雙眸閃亮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一面是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對他說:“老師,我要成親了。”
一面是眼前的青年低聲請求:“我隻想要老師的認可。”
他的心墜了下去。
現實裡,蕭炎經曆了短短數秒一番頗為曲折的心路曆程。
首先,能提出這樣的請求,蕭炎已經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付出了許多勇氣。
怎奈何自家老師沉默着,遲遲未能給出答複。
蕭炎不安地擡頭,生怕老師覺得自己不夠獨立,甚至不肯答應。
而後他便見到自家老師微微失神,顯然不在狀态。
蕭炎面上的忐忑驟然消散。
青年虛着眼,借着身後人擠過來的力道,撞進了自家老師的懷裡,深呼吸,而後握住眼前人的雙肩,略微用力,輕喚道:“老師!”
他又生氣,又無奈,這種時候老師也能走神,自己這醞釀許久的心緒好不容易能表露出來,能說出這樣的言語,也是很讓他臉熱的。結果、結果老師卻完全不認真,甚至能……
周圍人對他們幾乎視而不見,蕭炎心一橫,腦袋湊到老師肩頸初,狠狠拱了兩下。
這一拱,讓藥塵回過神來,毛茸茸的發頂讓他下颌癢得很,于是忙攬住懷裡的青年。
這小子……是在撒嬌麼?
沉下去的心被硬生生拽了起來,被一股暖流包裹着。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那時候,藥塵是怎麼回複他的呢?
自己聽到喜訊,最初是極為開心的。于是答道:“為師知道了,恭喜了,蕭炎,抱得美人歸。”
那人的面容在回憶裡有些模糊,隻記得對方内斂地笑了起來,他的上半張臉已經有些想不起來是什麼樣子的了,估計眼眸裡應該盛滿喜悅與幸福吧。
蕭炎在他懷裡擡頭,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本還挺開心的,剛想說些什麼,便見自家老師雙目飄忽,竟是在這短短數秒内又開始走神!
“老……”
那張臉,那個勾起唇角的淺笑……
“……師!”
蕭炎怒喊一聲,鮮活的身影在藥塵眼中清晰起來。
他擡着頭,那雙黑眸放大數倍在眼前,眼裡是自己的倒影。
藥塵輕啟唇,突然安了心。
蕭炎已經開始撒潑了,張牙舞爪,開始控訴:“一到帝都老師你就被丹王古河他們搶走,我這段時間本就難得見到你,你我師徒從小到大都不曾這般生疏,我以前無論喊多少次,老師你都會答應我,現如今,你竟然能忽視在眼前的我,離你這麼近的我……我……”
青年已經語無倫次了,眼角浮現一抹淺淺的紅,被氣的。
“你看着我啊老師,你在想什麼?誰能比我還重要?是想你以前的朋友還是……還是以前碰到的其他人,你說過我才是你唯一的徒弟!老師你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