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之後,琴酒手裡的任務也堆積了起來,銀發殺手總算是擺脫了那隻病犬,回到了他充滿血腥和硝煙味的日常生活中。
而等冬日的雪慢吞吞地落完,第二年的春天來臨之時,籠子裡的金絲雀終于迎來了短暫的放風時間。
“……目前就布置了這麼多,風見那邊已經把任務安排下去了,貝爾摩德那邊暫時沒有問題,我明天要去西班牙出任務,應該是暫時要把我調離……谷川?”
“……谷川春見。”
沒有人回應。被喊了名字的男人目光遊離地盯着某一處,神情平靜而疲倦,他像是被從人世間的喧嚣中隔離了出去,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模糊而遙遠。
金發男人皺着眉頭伸出手:“……喂,谷川,有在聽嗎?”
“……啊,抱歉。”被拍了肩膀的男人愣了半秒,他像是從亂成一團毛線的思緒中被拉回了現實,片刻後才半笑着道歉道,“這幾天被折騰的有點過了,沒休息好。”
諸伏景光放下手中翻動紙頁的手:“你看起來不太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更像是根本沒休息——在忙什麼?”
男人有些困頓地揉了揉眉心:“嗯……事情有點多。”
“比如?”諸伏景光不買賬。
他歎了一口氣。
“比如垃圾酒廠傻逼上司。”谷川春見吐槽道,“可怕的不是你有一個吃棗藥丸的公司,可怕的是這個吃棗藥丸的公司裡有一個全天24小時工作不下班的勞模,更可怕的是這個勞模自己卷就算了,還要拉着你一起卷……”
他可憐兮兮地掀起衣服,露出了青青紫紫的腹部:“你看我都被折磨成這樣了。”
“你打不過琴酒?”降谷零有些詫異,“你不是很能打嗎?”
“……是什麼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我能打過琴酒?”
“……”
降谷零下意識就想起了對方手刃美人魚砍掉奧康内爾腦袋變成不可描述之物張牙舞爪的一觸手一隻深潛者等偉人事迹。
……這能怪他嗎?降谷零抽了抽嘴角,他下意識的覺得弗洛特能打過琴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他打不過才奇怪吧他都能和非人怪物戰鬥了!!
“我以為你……呃,很有經驗?”他委婉的比劃了兩下,“我看你殺魚殺得很順手啊?”
殺魚?
雖然聽幼馴染說過這方面的東西,但目前還未親眼目睹的諸伏景光疑惑地歪了歪頭。
然而男人隻是聳了聳肩:“殺魚是殺魚,打架是打架……更何況「弗洛特」本來和琴酒打起來就是五五開。”然後他打了個哈欠,“别擔心,我隻是熬了幾夜而已,不至于連任務都做不好。”
“我倒是覺得你不如現在就眯一會。”諸伏景光不贊同道,“你的狀态如果出了問題會影響後續的計劃部署……”
他被谷川春見打斷了:“我不會出問題。”
“……”
“……”
“……我不是這個意思。”
諸伏景光微微歎了一口氣,他軟下眉眼,溫和而緩慢地安撫道:“我知道你不會出問題……但我們是合作夥伴,你沒必要硬撐。如果身體撐不住可以直接說——這個酒店條件雖然一般,但至少有床可以讓你休息一會兒。”
“好嗎,Haru?”
谷川春見嘴角帶着的仿佛面具一般的微笑凝固住了。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他張開了嘴準備說些什麼,但卻最終沒有任何音符從嗓子裡冒出來。
……
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過諸伏景光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了?
不是作為蘇格蘭時的例行公事,不是作為綠川光時的虛情假意,沒有警惕的眼光、試探、任何複雜的因素參雜在裡面。
但是為什麼他會覺得痛呢?他想,諸伏景光估計永遠也不會想到,這種尋常的叮囑對他而言就像是從高空落下的針尖,在濕熱的血液中帶着微微地刺痛着。
可它們帶來的又不止痛苦。它們在刺入皮膚之後變成了毛絨絨的蒲公英,順着脈絡清晰地流動着,從指尖一直延伸至那顆蓬勃跳動着的心髒,高高搖起了白色的旗幟。
他沉默了兩秒,半響才像是被打敗了一般低聲笑了起來。
“……完全就是作弊啊,Hiro。”
他像是投降了一般舉起雙手:“好、好、等你們讨論完我就去休息。”
降谷零雙手抱胸冷笑了一聲:“不是等我們讨論完,是現在。”他站起身走到床邊,拍了拍床墊,語氣裡多了一點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們會注意音量的,你有三分鐘的時間走過來躺床上睡覺——反駁無效。”
剛剛準備張嘴說些什麼的男人默默閉上了嘴。
然後他沒忍住,半捂着嘴神色微妙地看着降谷零說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降谷。”
“?”
“像雞媽媽。”
“……谷川春見。”
“……在。”
“滾過來。”
“……好的,我這就睡覺。”
*
這場“休息”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谷川春見大概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在兩個同期熟悉氣味的包圍之下,原本一根針落在地上都會醒過來的男人提不起任何警惕心,幾乎是直接進入了深層睡眠,昏睡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沒有人打擾他。諸伏景光坐在桌邊一邊翻閱文件,一邊用筆在地圖上做标記,降谷零在他的身旁幫忙,兩人的交流全程要麼靠暗語要麼靠寫字,默契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突然,房間的甯靜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
“砰砰——!”
門外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警察!酒店内發現可疑物品,請迅速收拾物品,準備疏散!”
幾乎是在門被敲響的那一霎那,谷川春見猛地睜開眼睛。他像是條件反射般從床上翻滾下來,下意識地半蹲在地上以床當做掩體,他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精神緊繃,然後感到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警惕地擡起頭,看到諸伏景光朝着他微笑:“醒了?有情況。”
降谷零已經走到了門邊。
他從貓眼向外看去,能看到外面站着兩人之中有一名穿着警服的人,對方站的位置剛好在酒店工作人員旁邊,他隻能看到對方胸口往下的位置,看不到警察的臉——但對方手裡的确拿着疏散指引沒錯。
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不錯,警察的聲音透過門沉悶的傳來:“請立刻開門!情況緊急!”
降谷零莫名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但他沒多想——應該隻是他的錯覺,畢竟他認識的另外幾個警察裡一個不應該來做這種疏散工作,另外兩個出現的地方通常是在□□所在的地點,也輪不到他們來做疏散。
他很快就把這個念頭甩到了腦後,轉過身回到兩人身旁,低聲說明情況:“外面确實是警察,但我們現在的身份不能暴露,特别是景光。我讓風見安排的人還有半個小時才會來接應,本來是想着讓你多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