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遙也在門口蹲下,抱着膝蓋遠遠看着江逾白,生了火,用水瓢舀了一勺水倒進鍋裡,從架子的竹簸籮上取來一捆幹面扔進鍋裡,最後打了一隻雞蛋進去 。
水汽氤氲缭繞,她看着他,霧裡看花,真切又朦胧,司遙感覺自己的心,因這平常的煙火氣,悸動着。
如果他不是皇城侍衛,如果她不是罪臣之女,他們是否也會如尋常百姓那樣,一日三餐,平淡瑣碎?
如果她隻是司遙,如果他隻是江逾白,他們又是否會過的比現在幸福?
“江逾白,你的人生,有想過其他的可能嗎?”
江逾白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頗為詫異,他擡起頭,看着她,“其他的可能?”
司遙雙手交疊,下巴支在手背上,點點頭,“嗯,比如……闖蕩江湖?隐居山林?又或者自己做點小營生,像普通百姓那般。”
江逾白失了神,思緒飄了出去,好似在将來的某一天,他真的能過上她口中說描繪的日子。
可是,他還有機會麼?
面湯開了鍋,不斷翻滾,他的聲音在一片熱氣騰騰中,是那樣的冷。
“ 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司遙錯愕,她見過他意氣風發,見過他沉着冷靜,見過他怒發沖冠,卻唯獨沒有見過他的身不由己。江逾白看似是自由的,可他的心卻同那些在宮牆中殒落的生命一樣,被困住了。
眼眶止不住發酸,司遙隻好佯裝看向門外,大聲道:“哇~今日的月亮好大!好圓!”
江逾白走過來,将碗遞給她,白面點綴青蔥,還有一顆漂亮的水波蛋。
“趁熱吃,吃完就去歇息。”
司遙接過面,開始大口大口吃起來 ,小小的臉幾乎埋進偌大的碗裡。
隻覺這碗面,越吃越鹹。
那一夜,司遙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江逾白從房裡出來的時候,司遙已經穿戴整齊,在院中等候多時。
這着實把他吓了一跳。
時間緊迫,在前往般若寺的路上,他們把計劃商量了一遍,大緻就是江逾白找了幾人扮演土匪,在半道上埋伏,因為是祈福,傅瑩一定不會帶很多侍衛,到時候司遙來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便能順利接近傅瑩。
司遙聽完直搖頭,“江大人,你的法子未免也太俗氣了點,英雄救美啊?”
江逾白挑了挑眉,反問道:“那你有更好的法子?”
司遙撇了撇嘴,“沒有!你怎麼确定,傅瑩就會帶我回府?”
江逾白道:“傅瑩性子軟,完全不像傅家人,奈何傅謙就是對她寵愛有加,你若是願意見點紅,她一定會帶你回太尉府。”
司遙皺着眉連連搖頭,“啧啧啧~果然無毒不丈夫啊~”
江逾白不說話,眉眼笑意漸濃,揚起馬鞭大喊一聲“駕”,揚長而去。
行至山腳,兩人下了馬,山路崎岖,隻能徒步上山,到了半山,便在一旁的草叢裡候着,不多時,果然看見一行人緩緩下山,走在最中間的,便是傅瑩。她果然隻随身帶了一個丫鬟和兩個大漢,看來,傅瑩這次的行程,知道的人并不多。
司遙湊到江逾白身邊,推了推他,低聲道:“你是怎麼知道她的行蹤的?”
江逾白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見那頭的丫鬟發出尖叫,“啊~救命啊~救命啊~打劫了!”
司遙趕緊看過去,便見兩個蒙面打扮的黑衣人,不知何時在半山攔住去路,隻見那傅瑩吓的花容失色,兩個大漢護在她跟前,可根本不是那兩人的對手,其中一個黑衣人對着他們一人踹一腳,倆大漢雙雙倒地。
丫鬟拉着傅瑩就往山上跑,可沒跑幾步,也被黑衣人一掌擊暈。
司遙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不等江逾白說話,一個飛身躍出草叢。
傅瑩眼看就要被那兩人追上,腳下一絆,重重摔在地上,她顧不上疼,咬着牙爬起來,可那兩人會武功,她怎可能跑的過。
絕望之際,一道白色身影伴随着日光,飛身而下,護在她跟前。
黑衣人追過來,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扯着嗓子,問道:“小子,你是何人?”
“區區路人。”
對面又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别多管閑事,我饒你一命。”
司遙分毫未動,心說江逾白從哪找來的人,演的還挺像那麼回事,不過做戲做圈套,她學着戲本裡演的那樣,揚着下巴道:“這閑事我管定了,你們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
對面惡狠狠道:“找死!”說罷,一掌打過來。
司遙敏捷閃身,随意應付幾下,她本以為是逢場作戲,可幾招下來,對方咄咄逼人,她連連後退,最後更是一掌打在她胸口。司遙胸口一緊,悶哼一聲,她知道那一掌絕非兒戲。
這江逾白找的人,怎麼那麼拼,她腹诽道,面上假意提醒,“喂!兄台,别那麼較真啊~”
可對方非但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反而放開了招式,道:“知道怕了,晚了。”
司遙有些怒了,不再一味躲避,她仗着動作敏捷,在對方近身同時,迅速變幻招式,一蹲,一鏟,一踹,那人摔倒在地。
“大哥!”另一個黑衣人喊道,竟是個女人聲音。
司遙歪了歪頭,沒想到江逾白還找了個女人,有點意思。
然而下一秒,那黑衣人從腰間抽出一條長鞭,那動作似曾相識。
司遙到抽一口冷氣,她忽然意識到了,黑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