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惱羞成怒呢,這又被激了一下,便反手賞了那小厮一巴掌。
“以後宮中的事情,該本王知道的,本王自會知道,不要再提這種下作的手段!”
“好一個儲君殿下,你現在倒是剛硬的很!未逢國喪,你卻披白上朝,這是巴不得朕早些歸西嗎?”皇上驟然暴怒,震聲斥責他。
穆軒岚心中凄然,他在跟千千分别的最後,都想着為父皇的長生計劃疲累奔走……
可現在,父皇竟如此揣度自己。
這怎能不讓他心寒?
“兒臣不敢。”他微微颌首,臉上卻掀不起波瀾。
“不敢?你現在有什麼不敢的,你倒是說說,那案子你要怎麼審?以及,你這衣服,什麼時候能換了?”
皇上看着那白衣服,覺得甚是紮眼,縱使自己無法千秋萬代地活下去,那他穆軒岚也是未來的國主。
一國之主,哪有不願婚配、不野心蓬勃的?
穆軒岚聽出皇上話中的意思,他這是非要殺清風酒樓的人了,那他也不遠多費口舌。
“兒臣想要在他們臨死前,見一面那些囚犯。”他擡頭正視皇上,眼中滿是笃定。
“若是父皇看不慣兒臣的衣着,兒臣請願即刻離京,永不回京都。”
“不!”
門外傳來一道聲音,穆軒岚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他母後。
母後一人進殿,皇後母儀天下一輩子,這是第一次臉上流露出慌亂,她雙手提着裙擺,快步朝他走來。
“軒岚,你不要胡說!你走了,母後怎麼辦?”她眼眶濕潤,拉着穆軒岚的胳膊。
自從穆軒岚回來,皇後就沒機會見他。
她按照理規出不了皇宮,而穆軒岚在那日進宮後,就在府中養病,母子兩人就這樣一直沒有見面。
“你母後說得對!抛開天家身份,軒岚,我們也就是一家三口而已,你真忍心為了一個滿嘴謊話的騙子,抛棄你的爹娘嗎?”
為臣多年,穆軒岚自然知道,穆振恒是有多麼功利;為子多年,穆軒岚也知道,這個讓他敬重的父親,又有多自私。
“軒岚……”龐郁安此時不是皇後,她隻是個苦心勸告兒子的母親。
穆軒岚推掉母後的手,這已經是他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若是其他人,在他們喊千千騙子的時候,自己就擰斷他的脖子了。
“那她怎樣能不是騙子?為您憑空捏造一個雲岫山,再杜撰一本修仙傳嗎?說實話,竟也算是騙子了……呵。”
穆振恒從未被人頂撞至此,本想敲打他幾句,他若是順勢認個錯也就算了,結果現在竟然跟自己頂嘴?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氣得臉青紫。
龐郁安趕忙攔在穆軒岚身前,讓他跟父皇認錯,那種大逆不道的話,是他的無心之失。
看着眼前的“盛況”,穆軒岚卻笑出聲。
“皇上皇後,容臣把事情禀報清楚,臣的心迹不會再變,此生非千千不娶。現在斯人已逝,臣會一輩子為她守喪。或者,你們大可以下令,直接殺了我。”
穆軒岚字字铿锵,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穆振恒氣得攥得扶手咯吱作響,龐郁安也驟然失神,往後踉跄了一步。
穆軒岚趕忙扶住母後,幫她穩住身形。
若說對父皇隻剩君臣情誼,那他還是無法割舍下母子情深的,千千也曾提點過自己這點。
“……你甚至不願哄騙朕,朕還有多少時日呢?你哪怕編個好聽的騙騙朕,跟朕讨伐一下秦千千,你也不願意。”
此刻,穆振恒褪下所有僞裝,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他很少唉聲歎氣,也很少用這般央求的語氣說話。
穆軒岚擡眸看着皇上,心情十分複雜,不過轉瞬間眼神就清明起來。
他不能那麼說。
自己和千千的誤會已經夠多了,若是再被她聽到,自己說她壞話,她更不會原諒自己了。
“父皇,她已付出了性命,您是否可以放過追查清風酒樓的事情?”
穆軒岚的計劃絲毫沒有被“父子情深”打亂,他要盡全力保住清風酒樓的人。
怎麼說,那也是千千多年心血,自己不能看着它眼睜睜地被毀。
其實在穆軒岚心底深處,他還抱有一絲希冀。
希望清風酒樓、芳草閣運作如常,那樣,說不準有一天,她就會像變戲法一樣出現,自己的下半輩子也算有點活下去的希望……
“之前你沒有詳細跟朕禀報,當時你見姜千秋時,她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皇上眼神中閃過一絲精明,那抹異樣被穆軒岚捕捉得清楚。
“還有,她既然通曉那麼多事情,就沒有想到過,給朕一個延年益壽的方子,為她屬下求求情?那樣說不準,秦千千就不用死了。”
穆軒岚盯着那尚算和藹的面龐,心中卻升騰起一股厭惡。
會嗎?決計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