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将事情辦完……
他想通了,無論最後相府如何,他都一定要留她在身邊。
阮箋雲不解他話中意味,隻當是他這一陣公務忙碌,便軟下聲音應他:“好。”
裴則毓親自将她送回後院卧房,臨别前,再次深深望了她一眼。
“早些休息。”
他說完這句,正要離開,卻聽阮箋雲喚了一聲:“含淵。”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喚他的字。
裴則毓一時沒反應過來,慢半拍才回頭。
夜如水,月如銀。
她一身素衣,倚門而立,清潤的眸子直直望着他。
阮箋雲的聲音很輕,但足夠夜風将句子一字不漏地送進他耳中。
“我等你。”
—
翌日,青霭拿來了一張帖子。
“姑娘,靖遠侯府請咱們去賞菊宴呢,要去嗎?”
靖遠侯府,賞菊宴。
阮箋雲記起阮筝雲同她說的,徐氏會帶她去賞菊,也不知她坦白與上官監正的事後,徐氏還會不會如約帶她赴宴。
自那日以後,阮筝雲果真沒再來尋自己。
若果真如她所說那般不被允許出府,那明日就是自己最後能與她交流的機會。
“去,”阮箋雲心下做出決斷,“你去回帖吧。”
日子彈指一揮間,眨眼便到了端午。
阮箋雲到侯府時,門口已聚集了不少人了。
她打眼一瞧,并未見到阮筝雲的身影,想是已經進去了。
遂不再耽擱時間,撩開車簾,由青霭扶着下車。
走到門口,給下人交了帖子,便由人引着往後方庭院而去。
靖遠侯夫人愛菊,帝京皆知,每逢端午佳節,她家的賞菊宴總是人來得又多又齊。
阮箋雲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思量從裴元斓那得到的消息。
帝京有不少功勳之家,如許令窈所在的文淵侯府,但曆經數代而屹立不倒的,隻有這麼幾家。
其中,就有靖遠侯府。
原因很簡單,曆朝曆代,無論朝中黨争如何腥風血雨,靖遠侯府都兀自堅守,不偏不倚。
老靖遠侯已年逾七十,育有兩子一女,大女兒早已嫁到南方,長子也已有妻有子,隻是還未襲爵,隻剩最小的這一個兒子,還不曾定下來。
長子雖已近而立,但乃是一介中庸之輩,隻在朝中任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幼子更是不必多說,全倚仗老靖遠侯的餘威撐着整座侯府。
是以,朝中也有不少人猜測,待老靖遠侯去後,恐怕靖遠侯府會落得和文淵侯府一個下場。
長子之妻姜氏,家室并不顯赫,隻能說是中規中矩,所以靖遠侯府目前急需一個在朝中說得上話的嶽家,來維持其從前的地位。
這不,靖遠侯夫人就盯上了阮筝雲。
思路理到這裡,阮箋雲蹙眉,心中莫名有些不祥的預感。
以徐氏這番眼高于頂的做派,當真瞧得上日薄西山的靖遠侯府嗎?
還是說……她在籌劃些什麼?
正想着,身後忽然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姐姐!”
阮箋雲聞聲回頭,便見阮筝雲一身淺粉羅裙,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座橋上,欣喜地同她招手。
見到她人沒事,阮箋雲總算放下心來,快步走到橋上,問道:“你怎麼在這?”
兩人運氣不錯,到底還是碰上了。
“我原是與母親走在一起的,但母親走到一半,忽然說自己衣裙髒了,要去換件衣裳,讓我留在橋上等她,還把我的侍女也一并帶走了。”
阮箋雲聽她說完,點了點頭,又細細打量着她,發覺阮筝雲這兩日似乎的确清減了些,一張小臉愈發得尖,眉眼間也顯出幾分憔悴。
“你……說了嗎?”
阮筝雲聽懂她問的什麼,垂下頭,唇角笑意苦澀:“說了。”
“母親……發了很大的火,這幾日把我關在房裡,不允我出去。”
“可我的絡子,還沒送給他。”
阮筝雲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眼底也漫上晶瑩。
她仰起頭,哀求地望着阮箋雲:“姐姐,你替我在這守一會,等母親來了,就說我有事先走了,好不好?”
“我怕……若我真的嫁人了,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
阮箋雲如何能說出“不”字。
她沒說應與不應,隻輕輕推了阮筝雲一把,柔聲道:“快去吧,跑快些。”
阮筝雲聞言,明明眼底還含着淚,臉上卻泛出笑意。
她感激地望了阮箋雲一眼,随即飛快轉身離去。
阮箋雲見她身影消失在庭院之中,又命青霭去盯着徐氏的動向,自己一個人守在橋上。
等了許久,也不見青霭回來,頗有些百無聊賴地注視着池中錦鯉。
見它們紛紛圍着自己轉,一時好笑,蹲下身揪了些草根丢入水中,去喂它們。
她正投入,絲毫不曾察覺到身後逐漸逼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