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沒有人能将阮箋雲限制在這些無形的、屬于京城貴族間的條條框框裡。
“你隻需做自己,便足夠了。”
懷裡的人默然良久,往他頸窩裡更蹭進了幾寸,輕輕地“嗯”了一聲。
阮箋雲低垂着眼,盡力壓抑着眼底酸澀的潮意。
他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所以告訴她,不必擔心。
阮箋雲最真實的樣子,他全盤接受。
這一夜,兩人交頸而眠。
夜色寂寞依舊,心卻不再孤獨。
—
五更才打響,裴則毓便醒了。
夏日天亮得早,有些微光亮順着窗紙透進來,照在懷中人甯靜恬然的睡顔上。
裴則毓就着那一絲光亮看了許久,才輕輕在阮箋雲頰上印下一吻。
他不忍吵醒懷中熟睡的人,于是無聲而小心地将自己的手臂從她頸下抽出,又摸着黑,輕手輕腳地走進屏風後更衣。
待穿戴妥當,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青霭候在外面,見隻有九殿下一個人出來,不由一怔,正欲将目光望向房間裡面,就見裴則毓豎起一根手指,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
“别吵醒她。”
愣愣目送着裴則毓遠去,青霭透過房門縫隙,看到床上一個裹着被子的身影後,捂着嘴悄悄笑了。
殿下是心疼姑娘的。
阮箋雲對門外發生的事毫無知覺,但她蹙着眉,在睡夢中并不太安穩。
她夢見自己被人追趕,不慎落入懸崖,下一瞬意識便陡然清醒。
睜開眼,見身旁空無一人,伸手一摸——
昨夜還躺過人的地方,此時已是冰涼一片。
阮箋雲霎時面色一白,來不及将鞋穿好,趿着鞋履便急急喚道:“青霭!”
青霭應聲出現:“姑娘,奴婢在呢。”
來不及埋怨她為何沒叫醒自己,阮箋雲有些焦急地抓住她的胳膊:“殿下走了嗎?”
青霭回想了一下:“方才好像已經将絕影牽出去了,奴婢也不知殿下有沒有走。”
阮箋雲聞言,一把将一旁的披風扯下來,攏在自己身上便朝着府門口奔去,留下青霭在後面邊追邊喊:“姑娘,鞋,鞋!”
裴則毓正在給絕影調整辔頭,忽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似有所感,立刻回頭望去。
阮箋雲跑得急,連面色都慘白了幾分,此時見到他仍在門口沒有離去,心中便放松了下來,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朝他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還好趕上了。
其實她心底也是怨裴則毓為什麼沒叫她的,但隻要一見到那人,一切怨懑便都霎時煙消雲散了。
裴則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察覺出一身寬大披風下,是她來不及更換的寝衣。
接着緩緩下移,停在她沒來得及提上的鞋跟上。
“跑這麼快做什麼,”再無法抑制心頭的悸動,他迎上去,将那道纖細的身影緊緊擁入懷中,“好傻。”
熟悉的氣息鑽入鼻腔,比世上最好用的安神香還要讓人心生依戀。
不送他,又有什麼大不了,何至于一向體面示人的她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阮箋雲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頸,揶揄道:“若不快的話,殿下就要背着我偷偷跑了。”
這才六月初,離乞巧節還有一個多月。
那就意味着,她會有一個多月見不到裴則毓。
說不想念,自是不可能的。
但也沒辦法,所以隻能趁着裴則毓還在,多與他在一起,多感受他身上的氣息。
裴則毓笑着收緊手臂,将懷裡的人摟得更緊,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不會跑,也跑不掉。”
忽地刮起一陣風,如同昭示,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将他的心也吹得寬敞、吹得明亮。
此時終于明白,原來昨夜那沒有由來的吻的心情,名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