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箋雲醒來,已是午時。
她自睜開眼後便一動不動躺在床上,連翻身都欠力氣,腦中隻不停盤旋一個念頭:
今夜必須得分房睡了。
昨日直至後半夜,她都沒能如願睡去,明明身體和精神都疲憊至極,卻永遠被那人以各種惡劣的方式吊着,不許她閉上眼。
眼看天邊浮上幾許淡青色,才終于得了赦免,被壓在他懷裡沉沉入睡。
那人白日看着如出塵谪仙,怎麼一到夜裡,便如同現了原形般,欲望如此旺盛?
阮箋雲百思不得其解。
正出神想着,耳畔突然傳來“吱呀”一聲輕響。
有人從外推開了門。
腳步輕若無聲,好像是經過刻意放輕,生怕吵醒了什麼人一樣。
清雅的桃花香氣似無形雲霧,柔柔地飄了過來,透進一席床幔,提醒她來人的身份。
阮箋雲不知怎麼想的,下意識閉上了眼裝睡。
回想起昨夜的場景,她耳尖微微發熱,不知該怎麼面對裴則毓。
索性閉眼當隻鴕鳥,寄希望于他能因為憐憫自己熟睡而轉身離開。
腳步聲穩穩停在床前。
随即,一絲光亮漏進帷幔,有絲縷清風吹動她額上的碎發。
阮箋雲刻意将自己的呼吸控制得淺而均勻,姿勢一動不動,腦中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猜想裴則毓的動作。
他此刻是否就站在床前,靜靜地看着自己?
沒等多久,身旁床褥便沉下去一塊。
覆着的眼皮前有陰影緩緩移過來,想是有人傾身過來看她。
桃花香愈發濃了。
這人會做點什麼?是看她熟睡,便離去不打擾;還是看時辰不早,将她喚起來?
阮箋雲正胡思亂想着,忽覺呼吸一滞。
秀挺的鼻尖被兩根修長手指牢牢夾住,進氣出氣都無可奈何。
她呼吸受阻,下意識便睜開眼。
——正對上一雙滿是笑意的桃花眼。
面前之人眉目溫雅疏離,偏又因為眼中的笑意,染上了幾思說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見她醒來,裴則毓才收回手,勾着唇角道:“醒了?”
語氣中竟然有些微遺憾。
阮箋雲不笨,稍一思索便反應過來。
“你是故意的——”
這人一早便看出她在裝睡!
怪不得會選擇這麼不溫柔的叫醒方式。
然而反應歸反應,阮箋雲内心其實不怎麼生氣。
畢竟,任誰一醒來看到這張臉,都很難生出壞心情。
縱是被捉弄,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對面不知是臉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唔””了一聲,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伸手将她撈起來,又在後腰處塞了一個軟枕。
做完這一切,便徑直忽略了前面的話題:“渴不渴?餓不餓?”
阮箋雲向來不在意這些小節,尤其剛睡醒,神智并不十分清醒,便放任自己跟着他的問題走:“有些渴,不餓。”
昨夜做到最後,她甚至都已經失掉了意識,隻能做出下意識的反應。
報應就是,她此時喉嚨幹得不行,甚至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啞。
早在她說“有些渴”時,裴則毓就已經在往盞中倒茶了,此時聽她說完,正好遞過去。
水溫适中,不燙不冷,喝下去卻暖融融的,令空置了一夜的五髒六腑感到分外熨帖。
“不餓也要吃些,”裴則毓接過她喝完的杯盞,動作十分自然地将人攬入懷中,“不然體力虧空得厲害,你身子弱,會受不住。”
阮箋雲聞言險些嗆到,好不容易将喉中的茶水咽下去,才幽幽地擡眸看他。
她體力虧空,是因為誰?
始作俑者卻一臉坦然地回視着她,甚至還略帶疑惑地揚了揚眉。
分明是笃定了阮箋雲面皮薄,不會主動将此事掰扯清楚。
果不其然,阮箋雲默默無言地盯了他半晌,最終還是自暴自棄地倒進了他臂彎裡。
裴則毓計謀得逞,還不待翹起唇角,便聽懷中人的聲音響起:
“今夜……不若分房睡吧?”
唇角上揚的弧度僵住,他沉默了片刻,才垂下眼,注視着懷中人烏黑的發頂。
“為何?”
阮箋雲怎可能将實情和盤托出,絞盡腦汁道:“陛下不隻準了你兩日假期?後日便又要去上值了,若是再這般晝夜颠倒,總歸有些不好。”
二人這兩日,每每荒唐,都至天青方才了結。
上值時辰又早,總不能讓他通宵了便徑直起床去大理寺吧。
裴則毓何許人也,豈會被她這三言兩語糊弄過去,嗓音淡淡:“那此後便早些就寝。”
晚睡早起不行,早睡早起總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