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微心想“你兩僞裝成教坊的絕色美人就為了偷隻雞啊”又不敢得罪她,隻能問道:“哪個宅邸啊。”
落頭氏似乎想搖搖頭,最後隻剩個帽子左右晃蕩:“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宅子據說現在鬧鬼,蜘蛛網都挂得老長。”
段知微心想“……鬧得那個鬼就是你吧。”
段知微想了半日也沒想出來究竟是什麼樣的雞,下午炸酥肉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恍惚,下了值過來買酥肉的蘇莯遞給她銅錢的時候發現她在發呆。
“啊,真是不好意思”她趕緊回神,見蘇莯那身淺青色官服,便試探着問:“郎君可聽說過一種雞,炸得酥脆又保持完整,内裡還鮮嫩多汁。”
沒想到這蘇莯瞅着官小,見識還挺大:“某聽過某的驸馬姑父講過,據說是之前禮部侍郎的家廚做過,要先蒸再炸,骨肉分離,吃起來又酥又嫩。”
段知微得了提示,猛拍腦門道:“對啊,這不就是西安傳統風味名菜葫蘆雞嗎。”
據說由禮部尚書韋陟的家廚所創,這位家廚對飲食極為講究,尤其對雞肉,于是他的家廚獨創了這先煮再蒸最後油炸、過程及其繁瑣的雞肉,由于用麻絲将整隻雞捆綁起來狀若葫蘆,因此這菜名為葫蘆雞。
段知微去買了隻整雞,處理後放入沸水煮上小半個時辰。再把雞放入蒸盆,倒入淹沒雞身量的肉湯,再加黃酒、鹽、蔥姜蒜、桂皮、八角。放進蒸籠蒸上一個時辰。
在等蒸的過程的間隙又跑去準備第二日的肉胡餅,段大娘見那蒸籠的白氣撲簌簌地往外冒,不禁道:“阿彌陀佛,一整個下午隻做一隻雞,太費勁了。”
段知微道:“這是客人預訂的,以後不做了。”
開玩笑,她這段家鋪子地段不行,來得都是平民百姓或者九等小官。這葫蘆雞這麼費神,價格不可能訂的太低,縱然好吃,也不見得有多少人買。
“等以後開了大店再賣好了”段知微看着那蒸籠不斷撲簌冒出來的蒸汽想。
給蒸好的雞抹薄薄一層澱粉,又忍痛在鐵鍋裡倒上半鍋油,用旺火燒至八成熟,把雞背向推進鍋裡,給雞澆油定型。
段知微不斷的用勺子給雞潑油,那油炸的香氣倒是飄散很快,惹得過來買炸酥肉的客人都向廚房探頭。待雞炸至金黃,段知微用手把雞鞠攏,呈現葫蘆形狀,放入盤中,配一小碟粗鹽花椒,放入食盒,待那落頭氏來取。
段大娘掀了簾子進來,瞧那雞炸得酥脆,對段知微道:“外頭的食客都好奇你在裡面炸什麼,端過去給他們瞧瞧。”
段知微揉揉胳膊:“不行不行,做這雞太費勁了。”一隻雞就賣30文,費了半天力,又是蒸又是煮又是炸,還去了半鍋油,起碼得賣到90文。
段大娘很是驚訝:“賣這麼貴,能有人要嗎?”
“賣不掉咱就自己吃。”
段知微攏共做了三隻雞,問的人多買的人少,一隻交給了那落頭氏、一隻賣給兩個文人說是回去就酒,最後一隻則是給了傍晚才下值的袁慎己。
他倒隻是碰巧路過,架不住段知微的熱情推銷,隻好掏出90文買走了那隻雞。
今日夜幕低垂,星辰鑲嵌在無垠的天幕之上,夏日涼風習習,袁慎己坐在自家花園的涼棚裡吃晚飯。
他素來輕簡,整個宅邸隻有年暮的老管家夫妻,飯食也簡單,尋常蒸餅能填飽肚子就行,今日拆開那隻葫蘆雞,炸得金黃酥脆,盡然也勾起了些酒瘾,命管家遞上一壺霸陵酒。
袁慎己吃上一口,這葫蘆雞外皮是一層薄薄的酥脆外殼,咬一口“咔滋作響”。裡面的肉鮮嫩多汁,沾些花椒粗鹽别有一番風味,他又飲上一口辛辣白酒,看漫天星輝與螢火相呼應,竟覺這浮生半日倒也得些清閑。
第二日,段家鋪子門口買胡餅的客人又是大排長龍,段知微忙得腳不着地,段大娘今日又換了一身惹眼的石榴裙,動作緩慢了不少。
一陣風拂過,帶來一陣濃郁香氣,與油鍋裡不斷冒出的煙火氣不同,這似乎是一陣濃郁的珠翠香,食客們停止交談,紛紛望向香味的源頭,一輛精美的華蓋香車停在店外,古人愛香,車要通體以貴重的香料塗抹,價格高到令人咂舌。
趕車的小馬夫把車停下後忙拿了個腳踏機子放在車簾前,從車上緩步走下個娘子。
這娘子穿着霓裳绯羅,眉若遠黛,肌膚勝雪。隻脖頸間兩根紅色的長線,略顯幽媚。
見段知微目瞪口呆的看她,她莞爾一笑道:“段娘子認不出妾了嗎?”
那娘子笑眼盈盈,段知微這才回過神,認出了這股撲鼻的異香道:“原來是你啊,你的頭好漂亮。”
那娘子開懷大笑道:“今日妾與段娘子告白,回九江郡去了。”說罷,塞上一個瓦罐給她,在衆人的目光中登車走了。
段大娘趕緊走過來打開瓦罐一瞧,不禁“哎呦”出聲。
聽她驚呼,段知微這才聞到一股濃烈的胡椒味,低頭一看,瓦罐中竟是滿滿的胡椒。
段大娘立刻帶着胡椒跑到後院賣到梨花樹根下道:
“這罐子胡椒,怕是抵上一塊黃金了。”
眼見一罐子胡椒被埋進樹根之下,段知微隻覺這樁買賣做的甚好,而後才反應過來,那個冷面都尉那要怎麼編啊?
都尉你好,為了一罐價比黃金的胡椒,我把妖怪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