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咬牙發狠道:“幹脆把腳後跟削掉?你成了王後,自有丫鬟攙扶。”
李芍吓得臉色蒼白,又見到那女官一臉鄙夷,隻得咬牙應下。
結果女官蔑視她們一眼道:“若是削了足,那可不能算。”
女官皮笑肉不笑地拾起繡鞋,放進錦盒中,就要跟呆若木雞的二人告辭。
李蘭靠在門後,手上的銅鏡裡竟然放着前廳的一舉一動,她冷笑一聲,剛要念咒解開門上的落鎖,就見到銅鏡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放下手指。
段知微跟着袁慎己趕來,兩位女官雖然不認識她,卻也認得這位服绯的四品大員,都很有禮貌的朝他行禮。
段知微道:“這鞋是屬于前定遠将軍李炎的長女李蘭的,她就住在後院裡,我前兩日剛見過她。”
“哦?”宮中女官眼神犀利起來,盯着李母二人看了一會兒:“那就麻煩這位好心的娘子帶我們去一趟了。”
雖然李母兩人各種阻攔,架不住兩位魁梧的武侯将她們拎到一旁。
李蘭的繡房果然被一大銅鎖兒鎖住,武侯拿着陌刀鑿開銅鎖兒,就望見坐在地上惴惴哭泣的李蘭,她仍穿着那身灰色夾襖的舊裙兒,手上捧着另一隻鑲着金珍珠的繡鞋。
見有響動,她擡起頭,一滴香淚順着粉腮兒墜下,看上去好不可憐。
......
段家食肆這回食客多到排到宣陽坊外頭去了,當然這回衆人并不是為了翡翠燒麥、也不是為了小籠湯包,而隻是為了陀汗國國王與宗女李蘭的愛情故事,段知微做菜的空兒都沒了,隻站在食肆前頭,起個說書先生的作用。
王妃李蘭臨别長安那日,特意坐着由四駝駱駝駕着的高大香車饒到段家食肆與段知微拜别,還送了她幾顆珍珠作為臨别禮物,給足了段知微面子,也将默默無聞的段家食肆在長安一炮打響。
段知微臨行前還擔心問她:“你的母親與妹妹沒有再為難你吧。”
李蘭微笑着搖搖頭,她已經身着長安最時興的雙鹿花朝霞裙,一頭璀璨的珠翠,腳上則踏着那雙鑲嵌金珍珠的繡鞋,全然沒了灰衣畏縮的模樣。
她飽望着段知微,滿含深意道:“她們不會有機會再為難任何人了。”
段知微這兩日總覺得李蘭道别那日看着不對勁,卻也說不上個所以然,加上這兩天實在是太忙,也就随她去吧。
這日食肆來了個稀客,竟然是好久沒見到的捉妖寺律令獨孤,他散着頭發穿一寬大白袍,後面牽着兩頭驢,十分潇灑地走進了食肆。
段知微走過來想幫他牽驢,那驢卻很是暴躁的要咬她的袖子。
段知微“嘿”了一聲道:“獨孤律令您家這驢可真暴躁,這誰敢騎啊。”
獨孤飲下一杯茶道:“可不是,我從李府的仆人手中買下這驢的時候,那下人道,這驢野得狠,王妃去陀汗國前可叮囑了這兩頭驢野,騎不了,最好拉去藥肆熬阿膠。是我好說歹說才買下了。”
段知微好奇:“李蘭的府邸嗎?她家還有驢啊,我怎未知。”而後小聲抱怨道:“有兩頭呢,自己駕着驢車去曲江不就好了。”
有食客喊她,她忙扭身走了。
隻剩那一老一少兩頭驢幹着急,那小驢耳邊有朵肖似芍藥的花,見段知微走遠,大眼中垂下淚來。
此刻,幽州最大的酒樓被陀汗國國王給包下來了,尋常客人都不能進入。
而酒樓的大幕則将将拉開,大廳裡衣香鬓影,觥籌交錯。舞台兩側的朱色帳幔随風飄動,底部墜着的青玉石叮當作響。
已有一隊胡女在絲竹聲中開始蹁跹作舞,整個大廳裡濃馥的珠翠香和酒香交至在一起,熏的人面如桃花,入目皆是金迷紙醉。
陀汗國國王摟着兩位貌美胡姬,正一碗一碗的飲酒,而後對着旁邊的國師狂笑:“國師預言的真準,那長安城裡頭果然有一副能找到寶藏的魚骨。”
國師谄媚笑道:“殿下此刻摟着兩位胡姬,王妃當不高興了,萬一她不交出......”
國王摔了杯子:“那枯瘦的長安女子有何意趣?哪兒有這豐腴的胡姬貌美?她還敢不交出魚骨?待到了孤的地盤上......”
他喝多了酒,狀若癫狂,完全沒了在長安的儒雅與守禮。也沒發覺靜靜立在屏風後的李蘭。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手中多了一份從國師那偷來的紅袋子,從裡頭捏出一把土撒在地上,地上突然出現一條奔流的大河。
再把麥種子埋進土中,用河水澆灌,麥子開始抽芽,結穗。
她收集好麥子,又磨成粉末,晃了晃想,這面粉做什麼呢?要不,做長安城裡那位好心的娘子教的翡翠燒麥吧。
隻可惜了她一大早到了鴻胪寺,又跟着譯語和外使到了那段家食肆,沒想到這個國王是此等貨色。
她又瞧了眼手上的面粉。
外面那第三頭驢。
一定會喜歡。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