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博呆愣在原地，似是不能從童戰那麼直白的挑明中回過神來。

“想來也是可笑……”童戰強顔歡笑道，“我實在是過于遲鈍了……不過那個時候春花也幫着你一起騙我，我被你們蒙混過去，也不算冤。”

沒等童博說什麼，童戰先一步用手勢截住了他的話頭：“大哥，你且聽我講完。”

童博垂下眼睑，靜靜地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可是之後呢？”童戰沉聲道，“先是發現了這龍澤山莊……再是你将這裡的龍氏夫婦安葬……後來，龍婆也進了山莊安頓了下來……”

“大哥……我的确不如你聰明，可我也有腦子!”童戰語調漸高，“我隻是習慣了相信你，習慣了依賴你……所以才忘記了懷疑……”

“龍婆她表面上遮掩着，說自己隻是和這龍澤山莊的主子失散多年……可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你的态度，韓大伯對你的态度……我若是還不能覺察出一二，那我就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傻瓜了……”

“童戰……”

“我還沒說完!”說着說着，童戰不知怎麼就鼻頭一酸，落下淚來。

他低頭使勁擦拭眼角和鼻尖。

“哎呀……想好了不哭的……我怎麼就那麼不争氣啊……”

他發現用手心手臂根本擦不幹淨，就想着用袖子，卻驟然記起自己穿着婚服，二話不說，抓起童博的衣袖發洩似的惡狠狠抹起了淚水。

童博無可奈何地望着自己的袖子被童戰糊了眼淚鼻涕一大把，哭笑不得地把自己另一隻袖子也遞了過去。

“我擦完了。”童戰推開了他的袖子。

童博見他一副孩子氣的模樣，忍俊不禁。

“大哥……”哭完覺得好受了些的童戰，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嗫嚅出聲道，“不管你姓什麼，我姓什麼，我們永遠都會是好兄弟的，對嗎？”

“當然!”童博毫不猶豫地答道：“無論如何，我、你和童心，我們永遠是最親最親的兄弟!我們……”

童博的話還沒有說完，童戰已經伸出手臂緊緊擁抱住了他。

“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童戰接着他的話，哽咽道。

童博亦是用力攬住了童戰的肩膀。

就像小時候的他們一樣，能毫無芥蒂地，不帶一絲羞赧地，熱烈地擁抱對方。

童博忽然生出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他又深深懷念起了水月洞天裡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

良久，童博啞聲道：“……對不起，童戰。大哥不是有意要瞞着你的……大哥隻是怕……”

“我知道哥!你不用跟我解釋的!”童戰松開童博，堅定不移地直視他道，“你瞞我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信你!”他解釋道，“我今天說這些……不是為了怪你……”

“你和春花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天雪和天奇都跟我講過一些……”

童博張了張嘴，又想說些什麼粉飾太平。可今天的童戰在自家大哥面前卻顯得格外有主見。

“你不用掩飾了!”童戰懂得了自家大哥的難處，又怎會不明白他的脾性呢？他早就學會了搶答，“我還問了龍婆和韓大伯!我什麼都清楚了!”

有些話，他必須一鼓作氣地講出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下回，等他聰明絕頂的大哥回過味來，就又不知道舌燦蓮花出什麼來糊弄他，到時候他鐵定就理虧詞窮了……

“你不用在我面前裝得無事發生的樣子。我是你弟弟，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說啊。”

既然要坦白，索性放開了講，童戰再也不想與童博之間有什麼欺瞞。

那種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就要提醒自己不能暴露的感覺，真的讓他渾身難受。

起碼對着自己最親的家人，他不想再有任何秘密了。

“我雖然也沒什麼主意，但我隻是希望，身為弟弟，可以替你分擔一些你的難過和擔憂……至少這樣……你能好受些……我也能好受些……”

“大哥，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你總是想竭盡全力地守護我和童心。可是我們……我們也想保護大哥你啊!”

“大哥……你别忘了，我以後會是童氏一族的族長，我也可以很有擔當的!”

“如果連自己所愛的人都沒法保護，從頭到尾龜縮在别人的羽翼之下，那我還有什麼資格擔任童氏一族的族長!”

“躲得了一時，難道我還能躲一輩子嗎？!”

童戰好久沒跟童博一口氣講過這麼多掏心窩子的話了。

上一次如此無所顧忌地敞開心扉，好像還是他十歲之前的事。

童戰依稀記得，那次他闖了禍跌下了山洞，連累了大哥。

彼時他摔斷了腿，哭得厲害，大哥的武功比現在差的遠了，望着高高的洞口也是束手無策。

為了安撫他，大哥跟他說了一夜的話。

他們就蜷縮在洞底，依偎在一起取暖。

直到第二天清早，被找了一晚上的爹和隐修發現。

回到家裡，他的腿傷得到了及時的醫治，沒有大礙。

大哥卻發起了高燒。

他擔驚受怕了兩天兩夜，甚至害怕大哥如果變得跟童心一樣該怎麼辦……

那麼聰明的大哥若是因此變傻了……那他就立馬一頭撞死自己謝罪!

所以……如果可以……童戰也想要保護大哥。

他再也不想體會那兩天兩夜的痛苦煎熬了……

童博站在原地，呆呆望着童戰，第一次在他面前啞口無言。

隻覺心潮澎湃間，胸口有一團熾熱而溫柔的火焰在燃燒跳動，掃燼一切伶仃孤寒，平白無故地讓他生起無限勇氣。

好半晌，他才顫聲開口。

“童戰……今天聽你說這些……大哥覺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