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此時此刻的蒼越是真的想跑。

隻是還未等他的身體做出反應，身後便出現了一股無形之力，推着他往前走去。

他沒有反抗的餘地，隻能向着顔蘊甯的方向走去。

待他靠近後，顔蘊甯像是平常那般擡起手，讓他纏繞到自己的手腕上來。蒼越滿心抗拒，并不想如他所願。

沒有什麼别的理由，單純是他覺得此刻的顔蘊甯太過危險。

明明是同一個人，褪去了兩分稚氣的顔蘊甯卻有一種令蛇毛骨悚然的氣勢，恐怕就算是蒼青在這裡，也隻會想辦法跑。

絕對不是因為他慫。

可這人卻像是沒看見他的抗拒一般，隻是笑着問：“不來嗎？”

他的笑意淺淺，挂在唇邊，淡化了他那駭人的氣勢。過于鋒利的眉眼此刻微微彎起，竟是出了兩分柔和來。

隻是這在場唯一的觀衆欣賞不來。

蒼越抿着嘴，對顔蘊甯的恐懼蓋過了理智，扭頭便要跑。但顔蘊甯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靈力順着他的手逆流而上，瞬間将蒼越變回了手腕粗的蛇身。

“跑什麼，我很吓人嗎？”顔蘊甯故作難過，好似被蒼越的行為傷心。

黑蛇卻是将他眼底的笑意看得清清楚楚，這人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想跑，卻硬要他靠近。

不僅是他看得清楚，就連系統也看清楚了。

但他仗着自己有防護罩，十分大膽地吐槽道：“甯甯真是壞心眼。”

“嗯？我覺得還好，畢竟這也沒做什麼。”他失去了所有有關于系統的記憶，自然也不記得自己應該通過意念與這隻小蝴蝶說話。

他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讓蒼越意識到這個房間之中或許還有第三個人。

可他環視房間一周後，并沒有發現有什麼可疑的東西。

于是沒有頭緒的黑蛇重新将自己的視線投向顔蘊甯，想要從他的表情上窺探出一個異樣來。

隻見顔蘊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右手，似乎手心之中有什麼别的東西。

蒼越沒說話，借着此刻的安靜，在心中對比着當初在水鏡之中看見的那個身影。

這人的風采是水鏡之中的驚鴻一瞥所難以描摹的，同樣是一雙鳳眼淩厲，眼前的人低眉間卻給人一種垂憐萬物的感覺。

他絞盡腦汁，也隻能相出這麼個并不算貼切的形容。

不算貼切，可最能描述出此刻他眼前的景象。

男子分明是長了一副殺相，垂眸之間卻是柔和得不可思議，若非是他清楚顔蘊甯究竟是入什麼道，真懷疑他是不是偷偷去修了什麼法相。

隻是不管長成了什麼樣子，顔蘊甯的這張嘴依舊是能夠毒死人。

他發現了蒼越的注視，問：“怎麼好像從來沒見過我似的？”

蒼越默默移開視線，吐了吐信子，沉默着并沒有說話。

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察覺到了顔蘊甯的不對勁，但具體究竟是什麼原因，他說不上來。

顔蘊甯擡起手，讓這條黑蛇跟自己對視。

也是此時，蒼越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這人原本的眸色漆黑，可現在卻是有一圈并不明顯的金色，像是陽光下的漣漪，在顔蘊甯的眼底蕩開。

蒼越忍不住擡起身子，往他的跟前湊去。

顔蘊甯并沒有躲，而是好奇地看着他，似乎想知道他在做什麼。

他的舉動反倒是方便了蒼越的觀察。

黑蛇細細端詳了他的眼睛片刻，這才看出了一絲端倪。那并不是什麼金色的漣漪，而是一圈閃爍着的咒文。

這咒文上的文字，他從來未曾見過，但想來跟顔蘊甯此刻的異常脫不開關系。

“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他問。

顔蘊甯搖頭。他并未覺得自己哪裡不舒服，倒不如說此刻他才是真正脫離了禁锢。

見他搖頭，蒼越便借口要出去給他請人過來診治，要他放手。

可顔蘊甯豈是這般好說話的人？

黑蛇望着那雙好看的鳳眸轉動，直覺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顔蘊甯道：“比起這個，你不覺得更應該給本座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聞言，蒼越有些驚訝。

“那，我是誰？”他問。

顔蘊甯不解其意，隻答：“蛇。”

他終于明白顔蘊甯究竟是哪裡不太對勁了，這人分明是将先前的事情全忘了個一幹二淨。若是從前的顔蘊甯，說不定會借此機會，消遣他幾句蛇神大人。再不然，也會直呼其名，喚他做蒼越。

反正這小兔崽子在他面前向來沒大沒小。

可是，他從來沒聽過誰成年期會将先前的記憶全部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