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望着大蛇，輕輕喃喃：“我真是自私呀。我僅因不想再次看到你因我而死，便親手殺了你，讓你不再是咒靈。”

“如果你沒有留下【影子】，當你穿行于茫茫人海，我即使與你擦肩而過，也不一定能認出你。”

“我們會永遠地錯過。而你，你轉生人類，費盡千辛萬苦，不知損耗了多少力量，大概也沒法再消化我了——哎呀，你幹嘛！”

蛇尾拍了下她的腦袋，大蛇的黃金豎瞳裡滿是無奈。

末伽梨回過神來，讪笑着：“唉唉，對不起啦。”

她道着歉，歎了口氣：“結果，直到最後的最後，我都還是這樣。明明，你馬上就要走了，明明，我該好好和你道别，但我，卻隻想着自己——”

蛇信嘶嘶，掠過她的臉頰。

末伽梨一愣，忽地咬緊了下唇。

“都這種時候了，給我點面子，不行嗎？非要戳破我……你這家夥呀，真是的……”

水珠滴答，落到水潭裡，聲響卻被瀑布掩蓋。

末伽梨緊緊擁抱着大蛇的身軀。

“那時，你要是肯吃掉我，現在還能繼續做咒靈。”

她嗓音很緊，斷斷續續的。

“你可以在這個沒有我的世界，随心所欲，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再沒有我來阻你、擾你、煩你做着做那……你會擁有絕對的力量，獲得自由，真正的自由……”

大蛇一愣，腹部一抖一抖的，似是在大笑不止。

它轉頭，望着岸邊的宿傩。

宿傩倚着樹幹，他看起來，實在是嫌着這一幕無聊透頂，假寐着兩隻眼睛。

但是，他的另兩隻眼睛嘛……

大蛇笑得更厲害了。

原本，它是想用心靈感應轉達下自己的同情，不過，它隻是八岐大蛇的影子，并沒有那樣強大的力量。

于是，它隻好自己想想。

「緻末伽梨的第不知多少位受害者。」

「聽着，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與她相識了多久？我與她相識了四百二十七年，其中辛酸，不必贅言。」

「如今，我的故事終于要結束了，她的仍在繼續，而你的才剛剛開始。」

「我希望你是她正在等的那一個——能将她吃掉的那一個。」

「如果你能為她的故事畫上句号，請不要猶豫。」

「她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雖然，她真的是難吃到了人神共憤的境地。」

「還有……」

大蛇以尾巴尖撫着末伽梨的腦袋，撫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昂起頭來。

「哦，你會懂的，很快就會。畢竟我們同病相憐。」

「現在，再見，第不知多少位的受害者。再見，人類、咒靈、怨靈。再見，這個世界。然後……」

末伽梨的瞳孔倏然縮小。

“等等，等等——不要說再見，不要走得這樣急，我們明明才相見！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再一會會兒！稍作停留，八岐大蛇！我懇求你，八岐惠，惠——”

滑涼的鱗片，在她懷中化作了溫熱的軀體。

人類的小孩靜靜沉睡，大蛇再也不見了蹤影。

末伽梨呆着，顫着嘴唇。

“我知道，我知道的。就隻是，隻是——”

“唔……”

懷中，那個小孩皺着眉，睫毛微顫。

末伽梨低頭，凝望着他的面龐。

最終，她還是閉了閉眼，深呼吸。

她看着他緩緩睜眼，向他露出最柔和的笑意。

“初次見面，禅院惠。我很高興遇到你。”

大蛇的最後一抹影子，咧開笑來。

「這就對了。我費盡千辛萬苦，可不是為了與你道别的。」

「你好，我最最親愛的，末伽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