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怒·聖裁之箭】。”天使說道。
金色的弓弦緊繃,光箭眼見着就要離弦,飛向兩個慌亂的少年——
“啧,吵死了。”
一道聲音響起,氈房入口的簾子忽然掀開。
菅原直輝披着華貴的黑狐裘,手捧暖爐,領着一群士兵,皺眉邁入。
“天使,你在做什麼?藤原明央不在,你就是這樣管事的?究竟發生了——”
菅原直輝瞳孔劇縮。
哐當!暖爐落地,微紅的炭火滾落一地,将菅原直輝的狐裘燙焦了一片。
平日,這位菅原家家主少不了要因此大發脾氣,但現在,他卻瘋了般撲向那兩個孩子,絲毫沒有一點貴族做派。
“順平、憂太——”菅原直輝大吼道。
天使眯起眼睛,手指微松。
箭,離弦。
“躲開啊,順平!”
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中,一切都好像變慢了。
憂太看向旁邊,順平正驚恐地喊着他父親。憂太看向前面,菅原家家主滿面焦急。
箭,隻有一支。
憂太伸手,推開了順平。
“呃!”那位菅原本家少主摔倒在地,愕然地瞪大眼睛。
“憂太?你為什麼——”
【菅原分家·菅原憂太】揚起溫柔的微笑。
“保護本家,是分家的使命。”
悲鳴,回響在菅原營地的上空。
“不要,憂太——!!!”
……
…………
………………
菅原營地,室外。
空地上,悟和宿傩對面盤坐,各執白子與黑子,望着矮石桌上的棋盤沉思。
北風刮過,石桌雖然不涼,其上也鋪着一件毛絨絨的羊毛氈,但悟還是抖了下脖子,往石桌底下縮了縮。
畢竟,石桌下面可是像被爐一樣,燒着上石子下炭火的雙層銅盆,暖和極了。
悟感歎道:“這天氣,順平偷偷拉走憂太時,我應該叫他們添件衣服的。”
“你擔心過頭了。”硝子偎着茶爐,半眯眼睛烤火,“憂太已經把順平的功課做完了,現在一起去了一座氈房玩……”
裡梅皺着眉:“喂,你離茶爐遠點。”
石桌旁,熱氣氤氲。
梅花紋的紅陶茶爐墩在地上,其中炭火明暗閃爍,頂上凹處架着雙鯉紋提手的黃銅茶壺,正噗噗地噴着蒸汽,把周圍的一切都烘得暖洋洋的。
硝子嘟囔了聲,往旁讓了點。
“阿媽說,冬天就該冬眠……”
裡梅從茶爐取下茶壺,冷道:“人不會冬眠。”
硝子以臉頰蹭了蹭熊掌,困倦道:“我出生為人,但阿媽養大了我,我便既是人也是熊……”
硝子,是熊養大的。
裡梅的動作一頓。
“昨晚宴間,你的同伴說過,他喜歡熊肉火鍋。”
“傑是很喜歡。”硝子睡眼惺忪。
裡梅想了下,點頭,沒再多說了。
暖盞、調膏、點茶後,裡梅稍稍在手掌凝起冰來,擦了下茶盞外壁,便為宿傩奉上了一碗溫度恰好、鮮翠欲滴的抹茶。
宿傩品了,評道:“不錯。”
裡梅眼睛一亮,喜上眉梢。
悟也起了興緻。
“裡梅,你不追問硝子,是不覺得奇怪?”
“為什麼要追問?”裡梅一邊說,一邊拿長鐵鉗夾出石桌下的銅盆,然後從銅盆上層烘得熱乎乎的石子裡頭,撥出幾隻厚實的烤紅薯。
悟咽了咽口水,在裡梅的森寒瞪視下,拿帕子裹了一隻,從中間一掰。
頓時,滾燙的熱氣升騰,薯肉嘩啦綻開,像是太陽升起一般金光燦爛。
紅薯皮又薄、肉還厚,捧在手心的感覺,是又熨燙又沉甸,一直暖到心裡去了。氣味還帶着大地氣息的香甜,聞起來直叫人掉口水。
悟給硝子抛了半隻。
半個烤紅薯在空中劃過弧線,硝子半迷糊着,身體卻自發地動起來。一撲一叼,那熊掌便好好地捧住了紅薯。
她也不剝皮,直接啃。悟一笑,吹了吹手上另半個,剝了點紅薯皮,一口咬下。
“唔嗯,好吃!嚼嚼……裡梅,傑吃的熊肉火鍋,大多可都是硝子獵的。當年,我花了好久才接受這個,你……”
“菅原悟。”裡梅不耐煩着,“吃東西就給我好好吃,少啰嗦這些。但你若真想知道——”
裡梅為宿傩剝着紅薯皮,說:“弱者以族群劃分派别與陣營,隻依族群利害行事,而非自己心意——她不是弱者,就這麼簡單。”
悟的咀嚼頓了下。
硝子是人,也是熊。
但養大硝子的,隻是她的阿媽,不是别的熊。硝子關心的朋友,也隻是悟和傑,不是别的人類。
阿媽、悟、傑,都是硝子視為重要的個體。至于其他不相幹的個體,無論他們是人也好,熊也罷,對她來說,都并無太大意義。
硝子舔着爪尖:“悟,我真不知道你那時為何這麼在意。”
悟咬了口紅薯,抱怨道:“正常人都會在意的吧?”
“傑就沒問題。”
“嘛……傑視進食為生命流轉一環,一切吃下去的生命,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得到延續,自然不會有顧忌。可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