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上,這個世界即将迎來終焉。大概還有10天,所有人類都會毀滅。”
“姐姐,你不可以再認為這是真實世界了,隻有這樣,才可以回到現實……”
伏黑惠從頭到尾都講了遍,從津美紀是怎麼被羂索詛咒,到她的靈魂如何來到遊戲世界。
不過,伏黑惠雖然努力解釋,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些話像是出自瘋子之口。
津美紀沉默着,萬也是擰着眉。
萬說道:“人類會在10日後毀滅,這事我知道。但是,你居然說這裡不是現實世界?”
伏黑惠愕然了。
“你知道?”
萬聳肩:“是個人都知道,你姐也是。我正在研究螞蟻呢,她突然發抖着冒出來,打攪了我的好心情,問我知不知道星漿體在哪裡。”
“星漿體?那是什麼——不,那不重要。”
伏黑惠摁下不安,勸道:“津美紀,既然你知道終焉,你不覺得這很不合理嗎?終焉隻是遊戲設定,隻要回到現實世界……”
“惠,”津美紀打斷他,表情平靜。
她解鎖手機,點開一張照片。
“這裡就是現實世界。”
照片上,是兩張面孔。
左邊,是勉強揚起笑來的津美紀。而右邊,是一張病床,躺着一位女子。她面色蒼白,戴着呼吸機,面容竟與津美紀有七分相似。
末伽梨的手指輕輕點着木桌,少見地有幾分焦躁。宿傩瞥了她一眼,未說什麼,卻把剩了半杯的草莓味聖代給了她。
這曾是他們的慣例:「吃了甜的東西,就别擺出那張倒胃口的臉。」
甜食讓末伽梨平靜下來。而伏黑惠盯着照片,起先有些困惑,但突然,他瞳孔劇縮。
“這是——”
病床上方的姓名卡片上,寫着:
【伏黑陽菜】。
津美紀的指甲在屏幕刮出白痕,強行彎起燦爛的笑來。
“看啊,惠。我、終于有張和媽媽的合影了。”
……
…………
………………
伏黑陽菜,那是津美紀的媽媽。後來,禅院甚爾帶着禅院惠,與她入贅再婚,伏黑陽菜便也成伏黑惠的繼母。
兒時,她常年不在家。而從某日開始,她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了,甚爾之後也是。
伏黑惠并不太記得伏黑陽菜,但津美紀……
津美紀的聲音,有些發抖,握着手機的手垂下,手指不自然地用力。
“惠,我……從病床上醒來以後,非常驚慌。”
“醫院裡,沒有病人、也沒有醫生。我看到座機,試着打給你、還有悟爸爸,都無法接通。”
“我想着,隻要回家,大概就能等到你們了。但是,世界……世界好可怕。”
“大街上,男人拖着腦袋癟掉的屍體,哭着從保險公司裡走出來,把那個塞進汽車,潑汽油,丢打火機……店員把顧客捅出便利店,一邊重複着歡迎光臨,一邊哐哐剁着,血濺得到處都是……”
“我、跑回家,還有學校,誰也找不到。”
“有人叫我,我看到他提着血淋淋的人頭,還有刀……”
“我拼命逃,大概、大概最後喊了媽媽,然後……媽媽真的來救我了。”
眼淚盈在津美紀的眼眶裡,她用袖子擦拭,聲音哽咽。
“原來,媽媽當年并沒有抛棄我們,隻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從前有個叫天元的人,如今化作了一棵大樹,叫【天元之樹】,像核彈般不穩定。”
“如果,沒有【星漿體】和天元之樹融合,它就會失控暴走,同化所有人類——這就是終焉。”
“媽媽說,她這些年以來,一直在尋找星漿體,想要拯救世界、拯救我們。”
“她把我帶到安全的地方後,很快也發短信過來,說找到了星漿體。”
“但是……媽媽、在保護星漿體去天元之樹的路上,被襲擊了。她重傷昏迷,星漿體也不知去向。”
“我,要找到星漿體。我、想要拯救世界。”
伏黑惠呆着,思緒很混亂。
津美紀,他最想保護的姐姐,竟然不僅目睹了那樣殘酷的事,甚至自己也差點命懸一線。
還有,伏黑陽菜?要找星漿體?天元?融合?
天元——這個詞,對每個咒術師來說,都不陌生。她被咒術師尊稱為天元大人,幾乎被視為人類的守護神,是反咒靈戰鬥的核心。
多虧了天元在日本布下結界,咒術師才能以最快速度定位咒靈,事發後火速趕往祓除,拯救人們的性命。
但是,星漿體,伏黑惠從未聽說過這個名詞。
是和咒術相關的事嗎?伏黑陽菜和咒術界有關?為什麼他從來沒有聽五條老師提過?
人類要毀滅了嗎?怎麼辦,怎麼辦……
“惠,這是遊戲世界。”末伽梨溫聲提醒道。
伏黑惠猛然回神。剛剛,他差點忘了,這個世界的本質是遊戲。
他努力将自己剝離,拼命思考說服津美紀的辦法。
既然,津美紀是因為伏黑陽菜的存在,才把這裡當成現實,那麼——
伏黑惠斟酌着詞句:“津美紀,末伽梨可以治好陽菜媽媽。我們現在就去她的病房,喚醒她,然後一起回到現實——”
“不,這裡就是現實。”津美紀打斷了伏黑惠。
津美紀表情平靜,但指尖卻深深地掐進掌心,像在忍耐什麼。而那雙眼睛,平日總含着恬淡的笑意,此刻卻燃燒着近乎偏執的火焰。
伏黑惠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津美紀。
末伽梨咬着聖代勺子,表情很是糾結。宿傩和萬瞥着她,都有幾分好奇,伏黑惠卻并沒有閑暇注意。
“好,這裡就是現實。”伏黑惠對津美紀點頭,決定先穩住她,“我們治好陽菜媽媽,就去找星漿體。”
津美紀搖頭。
伏黑惠迷茫了下,歸結于這是姐姐對弟弟的過保護。
“外面很危險。但我是咒術師,我可以幫你——”
“不!你什麼也不要做。”津美紀的聲音忽然激烈起來。
“津美紀……”伏黑惠試着安撫她,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痛苦,爬上了這女孩的面龐。她深吸了一口氣,嗓音微啞,像是壓抑着極緻的絕望。
“惠,星漿體,是一位叫做【天内理子】的14歲女孩。”
伏黑惠的大腦飛速運轉,蓦然連呼吸都滞住了:“那麼,她和天元之樹融合後……”
“天内理子将會不複存在。”
津美紀雙手捂着臉,語句支離破碎破碎。
“隻要、天内理子犧牲,世界就會獲救,媽媽、你、悟爸爸、大家也都可以……”
“但、即使這個世界獲救了,我們也還是謀殺了一個無辜的少女。”
“惠,你不要插手。”
“這種罪,由我們來承擔就可以了。死者無法複活,但是,如果能告慰天内理子的在天之靈……”
津美紀伸手,解下了馬尾上的發帶。
烏黑的長發随風亂舞,像是深海的水草,遮擋了她的表情。
白色布條,飄蕩在津美紀的掌心裡。其上畫着血紅紋樣,正是日、月、星的符号交疊。
津美紀的聲音很輕。
“等這一切結束後,我們會自裁謝罪。我們是殉道者,是【日月星進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