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進隊——同一時刻,并不隻有津美紀在想這個詞。
300km外的富士山腳下,冷雨抽打着紅桧巨木,侵蝕它溝壑的樹皮,但這老樹卻巍然不動,挺然伫立。
老樹盤虬的根須間,一片巨大的荷葉孤零零的,狂風吼得它歪歪斜斜,青翠的葉面被掀得翻飛,邊緣幾乎要被扯破。
小狸貓咒靈的雙爪摳進荷葉的莖,死死抱緊。即便狂風要扒下它的皮毛,它也絕不松手。
畢竟……
水流順着荷葉莖脈滾落,瀑布般澆在陷入泥濘的手指上。
荷葉之下,真希的胸膛急促起伏,額上凝着豆大的虛汗。真依的右臂扭曲成詭異角度,臉色唇色都相當慘白。
美美子抱着玩偶,蜷縮成一團,喘息聲像漏氣的風箱。菜菜子已經沒有了聲音,綠殼兔子手機躺在她失力的手指邊。
夏油傑咳嗽着,污血、泥巴,粘連了他的頭發。他克制着五指的顫抖,盡力掙開黏稠的泥濘,向四位年輕的咒術師伸去。
“反轉、術式……咳、咳咳!”
夏油傑捂住嘴,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滲出。
他們擊落天使時,夏油傑以為這樣就能救下天内理子。
但是,當烏鹭亨子,那幾乎與天空一體的咒術師,率領日月星進隊現身……
天内理子,這位少女年僅14歲,決心卻勇敢到可怕,自願與天元之樹融合。
她從來都明白星漿體的職責:犧牲,然後拯救世界。
「有些事,就算再怎麼害怕,也不得不去做。」天内理子這樣說着,毅然與日月星進隊離開。
夏油傑拼命思考,但無論他怎樣想要找到前路,看到的都隻有絕望。
放任融合?天内理子将不複存在。
阻止融合?世界會毀滅,連帶天内理子在内。
——根本,就沒有拯救天内理子的辦法。
而她,或許也并不希望被拯救……
“真狼狽啊,傑。”
天空之上,聲音破開了暴雨。
一雙黑皮牛津鞋、兩雙白色運動鞋碾碎水窪,踩在泥坑裡,發出了嘎叽的聲響。
夏油傑咳着血,微微擡頭。
水滴,順着五條悟的發絲滑落,他像大理石雕塑那樣伫立。身旁,乙骨憂太、狗卷棘目露焦急。
五條悟單手擡起墨鏡,那雙藍眼睛點綴在他的眼眶裡,清晰地映照出傷員們的慘狀。
六眼飛速分析,五條悟的嘴唇漸漸松下來,是沒有那麼緊張了。
“憂太、棘,去真希她們那邊。”五條悟說道,“末伽梨之前教了你們新招,用出來。我會評估,算作實戰急救課的加分。”
無需多言。乙骨憂太、狗卷棘踏碎水窪,徑直沖向四位女性咒術師,濺起點點泥水。
乙骨憂太低聲道:“狗卷前輩,我的咒力要多少都拿去,拜托你——”
“鲑魚!”
狗卷棘下拉立領的金屬拉鍊,劃開一道銀光。
半秒内,乙骨的咒力傳輸抵達。狗卷棘嘴角蛇眼咒紋圓睜,舌上蛇牙咒紋畢露,咒言之咒紋爆發光芒。
他深吸一口氣,腹部發力,腹腔共振爆破音節。
“雨,停下吧!”
咒言化作實質的音浪,逆着暴雨螺旋沖天,将雨幕撕開一條直抵雲層的通道。
刹那間,烏雲如退潮般散去,彩虹滑行在淅瀝的雨幕之上。
泥坑裡,泥土漸漸沉澱,水面清澈平靜,倒影着刺眼的陽光。
耀日之下,乙骨憂太和狗卷棘不分曾經的敵我,對傷員一視同仁。
他們指尖共同亮起反轉術式的光芒,緊急修補真希、美美子内出血的胸腔、腹腔。同時,他們拆開急救包裡的碘伏、繃帶、止血帶、夾闆,又快又準地止住菜菜子頭部傷口的外出血,固定真依骨折的手臂。
五條悟确認過四位年輕咒術師都好轉了,才轉向夏油傑。
五條悟審視着他,并未放出反轉術式治療,甚至也沒伸手拉他起來,而是掏出了手機。
是要給誰打電話嗎?正當夏油傑這麼想着——
咔嚓。閃光。五條悟露出八顆白牙。
“噗哈哈,傑,你怎麼把自己搞這麼慘?我絕對——要發送給末伽梨!”
氣氛變了。
即便夏油傑因失血過多,視野已經模模糊糊,但五條悟那張無恥笑臉卻是無比清晰。
“不準!”夏油傑脫口而出,“悟,别忘了,我有的是你高專時的醜照!”
五條悟嗤了聲:“你以為就你有啊?我墊桌腳的那本相冊裡,可全都是你和硝子的醜照,誰怕誰!”
“你、咳咳!”
鮮血滴答,夏油傑像是被氣到咳血。
五條悟又是一陣咔嚓閃光,360度全角度抓拍,樂着翻看手機上夏油傑絕望擋臉的模糊畫面。
“挑哪張好呢?哦,就這個。配文嘛,就寫:末伽梨,猜猜這隻在泥坑裡打滾的是哪種野豬~~~”
“人渣!”夏油傑含着血呸他。
“你搶我婚約者,還有臉說我啊——”五條悟說着,摁下短信發送鍵,然後手指一頓。
五條悟盯着“發送失敗,不在服務區”的提示,把手機插回了褲兜,不動聲色。
“喂,人渣。”五條悟彎腰俯視着夏油傑,“你趕緊治好自己,不然别怪我趁你虛弱要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