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羅問他,“你穿的是你們那兒的服飾嗎?”
“是,我覺得這些應該能幫助我在水裡更好的活動,減少阻力。”
他又說:“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制作一套。”
皮特羅問道:“什麼材質?”
“海草和一些魚皮,還有一些你最好不要知道的東西。”
“哦……嗯,或許我并不需要。”
納摩說:“海底其實很好玩的,我真想帶你去逛逛,但你不能在海底呼吸。”
“對。即便有氧氣瓶我也不能适應那裡的壓強。不管怎樣,多謝你來安慰我。”
“沒事,我聽說了她的事,她是個英雄。”
皮特羅沒有回答。他甯願和莉莉安一起做個普通人。
他坐在納摩旁邊過道的樓梯上。行船的間隙納摩教他沖着暴風雨大喊大叫,休息一下或者靜坐片刻。
兩人都已渾身濕透,胃裡也攪得厲害,不由得想到了被抛在了外太空的莉莉安。
但皮特羅面對暴風雨駕船的恐懼已消失,因為此刻他意識到浪濤不會淹沒他們。
大約過了十分鐘,皮特羅站起來,靠近納摩好讓對方聽見他說話:“你真的認為莉莉安沒事?”
“對。”
“為什麼?”
“她可不是一般人。”
納摩說:“太空和深海對她來說有什麼區别嗎?難的是在茫茫銀河中找到回來的路。”
“什麼也沒有,而且那兒可不會有人安裝路牌,我怕她回不來。”
“我也不敢肯定,或許她就在附近的星系呢?我肯定她不會跑到别的宇宙,總能回到地球的,可是時間無法确定。”
“所以我什麼也不能做。”
納摩看着他,“你必須信任她,否則你們的感情會有裂縫。我從新聞上看到過你們在紐約的事迹,那時她别無選擇,當然發射導彈也是錯誤之一。”
他接着說,“她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毫無疑問,我很喜歡她,所有人都很喜歡她,她隻喜歡你。”
皮特羅說:“我們最終總會重逢。”
他想說他和莉莉安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盡管他們事實上是情侶。但是當他們從并肩作戰的朋友成為親密無間的愛人時,命運便已基本決定了。
他不是個大方的奉獻者,但生活中他早已習慣。
大聲的喊叫和海水中的鹽分使他的嗓子感到疼痛,于是又恢複了沉默。
納摩把航線靠到介于牙買加海灣和長島西南部港口之間,但海峽口處的水面更不平靜。
一個大浪不知從何處襲來,将船的右半身掀起足有一秒鐘。海水沖到船闆上,頓時他們仿佛陷身于瀑布之中。
皮特羅發現自己倒在艙面上,水流又把他沖下樓梯,掉到納摩上面的下層甲闆上。
他掙紮着站起來爬上艙面,船已失去控制,輪盤在亂轉。
他抓住輪盤,穩穩地握住它,同時坐在座位上,正好及時把船頭對準了又一個狂濤。
他們又沖向浪峰,這時他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體驗,自己身在十英尺高的空中,兩邊的海岸線看上去比他矮多了。
巨浪把他們懸在半空中,瞬間又将他們抛落到下一個浪槽裡。他努力打好方向盤,把船調向東方,竭力使它駛向海峽,那兒總比現在這樣好。
他向左找尋納摩,到處都沒有人。他叫道:“藍精靈!”
納摩從海面喊道:“名字是納摩!”
他跳了上來,看到皮特羅額頭在流血。“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碰了一下。”皮特羅竭力想笑,聽上去幾乎像哭泣。他說:“簡直瘋了。”
“快下去,讓你自己成為馬提尼酒——要攪拌得不需搖晃。”
皮特羅說:“你愚蠢的幽默感好像很合情境。”又說,“船艙開始進水,我聽見污水泵的聲音,你還能編個玩笑嗎?”
“啊……想想……那不是污水泵的聲音,而是水下電力震顫器。怎麼樣?”
“我得跳水了,”納摩又問我,“那些水泵不能一直應付湧進來的海水。”
“我猜可以。不過得看還有多少波浪沖上甲闆。”事實上,他已注意到舵輪的反應顯得遲緩,應該是船艙裡的污水加重了船身。
接下來十分鐘他們誰也沒說話。
在狂風吹送陣陣暴雨的間隙裡,皮特羅隻能在很短的時間裡看到前方大約五十碼處。
他不敢想象自己隻是在海上就如此難以前行,那麼在太空的莉莉安呢?她能否辨明前方的路?她還是孤身一人……
皮特羅注意到這個新現象,或許應該說是這種新恐懼——遠比自己失去她要更可怕。
他向後轉過頭,以便雨水能沖走臉上和眼裡的鹽分。
不管怎樣,他朝上望着天空,暗自禱告:奧丁在上,莉莉安為了拯救人類去了連接蟲洞的那片太空,你看見她在哪兒了嗎?請你告訴她,皮特羅、旺達、托尼——還有許多她的朋友正在為她祈禱,請你快讓她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