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
還能活下去!
看着族長的背影,崔馮氏更加不知所措。
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裡。
好一會兒後,她又看到崔田夫婦倆一臉陰沉地走了出來。
崔馮氏不自覺地又迎了上去。
好在這次崔田沒有避開她,等她走近還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容。
隻是這一絲笑容在看向她懷裡的兒子時,就頓住了。
崔馮氏也是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一向鬧騰調皮的兒子,居然一直安安靜靜地沒有動過。
她抖着手掰正兒子的臉,手背上一閃而過的濕潤熱氣讓她剛剛掉到谷底的心立馬提了上來。
可緊接着兒子身上不自然的高熱又讓她的心就那麼懸在了半空。
想到内凹裡面,那些再也走不出來的人,崔馮氏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抱着兒子的雙臂也更加用力。
忽然,崔馮氏抱着兒子就跪在了崔田面前,不停地磕頭。
她很想說,不要丢掉她的兒子,她什麼都可以做!她會挖野菜!她會做飯!她會種田!
她什麼都會做!
隻要别丢掉她兒子!
可惜,無論她用多大的力氣,也吐不出一個音來。
隻能用力磕頭!
“阿田……崔馮嫂子怪可憐的,要不……”崔田的媳婦崔柳氏忍不住幫着求了一下情。
崔田歎口氣,道:“你非要帶着他也行,不過别離我們太近,芳娘身子骨也不好。”
崔柳氏,也就是柳芳娘淺淺地笑了一下,心中的陰霾也消散了。
她和她男人崔田一覺醒來,先是發現大伯和小叔家壓根沒進那鬼地方。
然後就發現公爹不僅自己一個人默不作聲地跑了,還提走了他們家的糧食袋子。
她一直知道因為她男人是家中老二,她自己又久久沒有身孕的關系,公爹總是偏心大伯、小叔他們。
可她也沒想到,公爹能偏心到要他們死的地步!
要不是他們也被那般場景吓到,她當時真的,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可就憑剛剛崔田那句話,她忽然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崔族長家其他人不靠譜又如何?她生不出孩子又如何?隻要她男人疼她,那就一切都好。
崔柳氏拍拍崔田的肩膀,與其他跑出來的人一道,繼續朝前走去。
崔馮氏也獨自抱着兒子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夫婦後頭走。
路上,崔田他們弄到點吃的,總會在原地留下一點,走遠一些看到崔馮氏母子吃下再繼續前行。
晚上過夜時多少也會照看他們母子一些。
崔馮氏帶着兒子就這麼撐過了三天,也走到了嘉元縣。
然後便遇到了先到的崔青竹、崔大爺兩人。
以及和他們待在一起的崔氏族長一家。
本來嘛,後面隻有一條道,順着路走,誰都能到嘉元縣。
隻是最終走到嘉元縣的流民,卻不到出發時的三成。
近一半都折在了那個内凹的山壁處。
另外還有一些則是折在了最後這段路上,不是凍餓而死就是發病病死了。
崔馮氏墜在崔田夫婦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另一端的崔青竹與崔大爺。
那邊也是同樣的神情。
最終兩邊好似全然不認識一般,各自尋了地方坐下。
并不動聲色地離明顯已經有發病症狀的人遠一些。
其實,他們又何嘗不是被其他人遠離的存在呢。
不說崔馮氏懷裡的小男孩,一瞧就是病了許久,能活到現在都算是奇迹了。
崔田身邊的崔柳氏此刻也是病怏怏的,時不時地還咳嗽兩聲。
崔柳氏一開始還有精力勸崔田離她遠一點,後面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了。
崔田一直環抱着自己的媳婦,望向對面高高的城牆,滿心空茫。
他們在這已經坐了兩天,也餓了兩天。
他已經不止一次看到有人一動不動地被拖走
在路上,因為路邊有山林,多多少少總能弄到點吃的。
可好不容易走到了目的地,反而半點吃的也弄不到。
他總會時不時地想,既然如此,他們為何還要來呢?
如果直接進山裡生活,是不是會比這強?
可惜沒有如果,如今即使他們想回頭也沒有辦法了。
所有的路口都被堵了。
他們似乎,隻能默默地待在這裡等死。
要麼餓死。
要麼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