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Paper boat
[pass-海城]
程濯第一次見到肖宇航,是兩年前的夏天。
海大不允許學生假期留宿,于是他便提早在校外租了間房,過起了無拘無束地單身漢的日子。
盛夏天氣赤日炎炎,聒噪的蟬鳴聲此起彼伏地響着。
程濯一個人躲在屋子裡刷着同.志論壇——沒錯,他是個同.性.戀。
喜歡男人這件事,程濯打從初中就确定了。
當同齡人都在關注女孩日漸飽滿的胸.脯和線條好看的大腿時,他的目光卻屢次停留在那些奔跑于體育場揮灑熱汗的男孩身上。
整個青春期,程濯小心翼翼地将這份隐秘埋藏起來。
家人不知,友人不曉。
從宿舍樓搬離之後,程濯心頭隐約有種掃除陰霾的暢快感。
那日傍晚,他在刷論壇的過程中,意外得知了一款名為藍鳥的聊天軟件。
程濯沒多想,一氣呵成地點開應用商店,下載app,注冊賬号。
随後又埋頭研究起了這款軟件的不同之處。
思緒遊離了半晌,彈窗界面跳出了紅色的數字标識。
程濯點開看,是一則陌生人的好友申請。
【Paper boat】
對方的頭像和他的昵稱一樣簡單幹淨。
他盯着那艘飄蕩在春水裡的紙船,鬼使神差地摁下[确認通過]。
之後的一段時間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實話說,程濯對這位紙船先生的印象非常好。
他幻想着,這應該是位诙諧幽默的紳士,和他聊天時既不刻意吹捧也不曲意逢迎。
當兩人的話題漸漸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時,他又總能點到即止,不讓彼此過于尴尬。
幾周過去,程濯做了個大膽地決定——他率先提出奔現,約對方出來“見一面”。
至于地點,程濯定在了距離海大十幾公裡外的希爾頓酒店。
暑氣未消的八月末,程濯坐在酒店對面的咖啡廳外耐心等待。
他咬着吸管,另一隻手撐住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酒店正門經過的行人。
來的路上程濯打定主意,先躲在不遠處偷看一眼。
如果紙船先生是位腦滿腸肥的猥瑣大叔,那他馬上扭頭就走,絕不再浪費時間。
正思索着,咖啡廳的玻璃門被人推開。
空氣中響起悅耳的風鈴聲,一道高大的身影赫然從裡頭出來。
循着聲源,程濯百無聊賴地擡起腦袋瞥了瞥,之後有點移不開眼神。
男人穿着一件極具東南亞風情的花色襯衫,前排的紐扣敞着,細密的汗珠沿着蜜色皮膚滑進背心領口。
這人是個練家子吧?程濯不合時宜地想着,目光又多停留了幾秒。
隻見男人兩手插兜,脊背筆挺如劍,不疾不徐地穿過斑馬線,向着酒店門口走去。
兜裡的手機嗡嗡響起,是紙船先生的消息。
對方比他先到了,發來簡訊催促他是否已經出門。
程濯腦中靈光一閃,臉不紅心不跳地敲擊屏幕,回複說:
——我就站在酒店門口,穿紅色襯衣,長得高高壯壯的那個……你看到了嗎?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
餘光乍然閃過一抹豔紅色,那個本該走進酒店的男人折返回來,像座山似的立在他面前。
程濯懵裡懵懂地擡起頭,直到這時才徹底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男人額頭布滿汗珠,眉眼唇角勾勒出鋒利的線條,一開腔帶着幾分性感的氣泡音。
“程濯?”對方非常坦然地喊出他的名字。
怪隻能怪自己粗心大意,在這種軟件上用的居然還是真實姓名。
程濯茫然地應了一聲是,接着聽到對方短促地笑了笑
“Paper boat。”男人伸出手,自我介紹說:“我是肖宇航。”
程濯張着嘴,汗液順勢流進眼睛。
酸酸的,還有點疼。
肖宇航沒有追究什麼,直接帶着人走進酒店。
他們坐在冷氣開得很足的餐廳裡,決定先吃頓飯填飽肚子。
脫離了網友這個身份,程濯發現,現實裡的肖宇航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好相處。
他開始莫名地緊張,捏着刀叉的手指幾次打滑,劃過餐盤發出尖銳的噪音。
肖宇航見此,神色十分習以為常。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飯後又提議程濯再四處轉轉。
酒店的後面有個天然的森林氧吧,來之前他做足了功課。
肖宇航不想讓自己顯得過于急色,轉而用迂回戰術讓對方放下戒心。
吃飽喝足後程濯伸了伸懶腰,露出一截窄小的腰腹和白皙的皮膚,但很快又被衣擺擋住了。
他點頭應了聲好,在對方灼熱的注視中緩慢起身。
看得出來,肖宇航對自己是滿意的。
因為他凝視自己的眼神裡,除了試探,還多了幾分難得的見獵心喜。
兩人從餐廳後門出去,沿着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來到酒店外的森林氧吧。
程濯的性子有點社恐,話并不多,因而整個過程中幾乎都是肖宇航在說。
他解釋了自己這一身腱子肉看着唬人,其實和專業的教練相比還差點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