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恒瞥了他一眼,湊近小聲問:“……會介意嗎?”
程濯聞言搖了搖頭,強撐着笑意否認。
把自己最不想見的兩個人叫到現場來——換做平日裡,他能盡力表現出大度的一面。
此時此刻,卻隻覺得進退兩難,實在沒有辦法自我說服。
程濯在心底自我催眠:場子是周思恒組的,生日是給自己過的。
他不能為了一時意氣讓所有人難堪。
最重要的是,自己跟肖宇航這一頁,已經徹徹底底翻篇了。
他們身邊都有了新人,開始了新的戀情……
胡思亂想了許久,視野内倏然一暗。
推車上擺着香甜的水果蛋糕,蛋糕上插上了蠟燭,微弱的光線在黑暗中輕輕跳躍。
沒想到這麼大了還有人給自己唱生日歌,程濯一時間僵住。
“趕緊許個願吧!”嚴爵見他呆呆愣愣地,忍不住催促說:“我都等不及想吃蛋糕了。”
他覺得騎虎難下,硬着頭皮對上了身旁周思恒熱切的目光。
周思恒耐心十足,踱步走到他身後,兩手虛虛地扶着他的肩膀,俯身替他數倒計時:“3——2——1——”
伴随着燭光熄滅的刹那間,眼前的一切仿佛夢境般虛無缥缈。
他坐在這裡,感受着來自旁人的祝福,内心卻沒有半分喜悅。
程濯望着色澤鮮亮的冰淇淋奶油在空氣中一點點融化,最後在餐盤裡化成了一灘水。
他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攪拌了兩下,聽到嚴爵在一旁喊他:“小濯!不打開看看?”
擱在面前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禮盒,程濯側頭看了一眼。
盒子蓋開,裡頭卧着最新款的卡西歐男士手表。
“也不曉得你的眼光,随手挑的。”嚴爵有點臭屁地說,“戴戴看?”
江泊舟見此,也将準備好的東西遞到程濯跟前。
“這是我和宇航一起選的。”他笑吟吟地表示,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程濯看着他的臉,目光澄澈柔軟,說話輕聲細語。
和和氣氣的模樣,讓程濯為自己之前莫名地介懷感到慚愧。
周思恒是最後一個将禮物擺上桌面的。
有了昨天的前車之鑒,程濯生怕他又掏出什麼自己消受不起的奢侈品一股腦地往他懷裡塞。
要真是這樣,恐怕今天這頓飯都不用吃了。
拆禮盒的時候程濯的手腕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周遭的四雙眼睛齊齊地向自己投射過來,其中一道尤為深刻,叫他如芒刺背,坐立難安。
盒蓋徐徐打開,程濯臉上的笑霎時滞住——
赫然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副完完整整的千塊拼圖。
HP官方出的典藏版衍生品,周思恒自顧自地解釋道,上回你說自己是半個HP迷,正好我有朋友在英國,提前半個月讓她幫忙搶的……還好搶到了。
聽他絮絮叨叨地念着,程濯隻覺得鼻腔微酸,眼眶緊跟着熱了起來。
身體裡無端竄出一團炙熱的火苗,烈火以燎原之勢将他内心最後一點信念土崩瓦解。
按捺住那些不該冒出頭的情緒,程濯借口上洗手間,匆匆起身離席。
落荒而逃的身影跑得太狼狽了,一時間屋内的幾人面面相觑。
壽星不在場,除江泊洲外,大夥兒似乎都有些興味索然。
嚴爵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了什麼,周思恒如坐針氈地等了片刻,決定去外頭找人。
那個瞬間,肖宇航下意識地站起身攔住他,面沉如水地說我去吧。
肖宇航撇下一幹人等,似乎并不在意他們會怎麼去想程濯和自己的關系。
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站着個人。
程濯的腦袋抵着玻璃,雙眼失神地望着窗外墨藍色的夜空,不發一語。
肖宇航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時,他有片刻的錯覺——好像自己在等一個遲到的讨好。
可程濯知道,他絕不是個會讨好别人的人。
“怎麼不進去?”肖宇航問。
話音剛落,一縷白煙自程濯的指尖升騰,飄蕩至他的眼前,最後散在半空中。
意識到那是什麼,肖宇航眼皮一跳,脫口而出地問:“你在抽煙?!”
程濯一言不發地轉過頭,面容灰敗頹然。
肖宇航問他,“好端端地怎麼把這毛病學起來了?”
見程濯悶不做聲,他又說:“跟了周思恒這麼久,他就教會了你這些?”
他的語氣透着漫不經心,神色更是渾不在意。
恍然間程濯回想起他們以前還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這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程濯吸了吸鼻子,把頭低了下去,早就不該抱有期待的。
他是怎麼敢的,居然認為肖宇航會後悔。
當了兩年的PY都沒辦法讓他喜歡上自己,現在江泊洲回來了,他更不可能回心轉意了。
程濯癟了癟嘴,複又看向肖宇航,對着他口不擇言道:“……我會想抽煙是因為你。”
肖宇航明顯愣了一下。
他望着程濯愠怒的面孔,聽到他喋喋不休地說——
“你不是不喜歡乖乖仔嗎?”
“我以為變壞一點,再壞一點……你會喜歡我的。”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從一開始願意和你在一起時,我就是有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