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若是不能坦誠相待，終究走不了太遠。

是他現在還沒做好交代的準備。

在巴厘島的行程一共是六天五晚。

周思恒帶他去水晶灣浮潛，租了車駛過懸崖公路兜風，在雙子湖畔旁和秋千拍照乘涼。

最後一天的傍晚，他們在金巴蘭沙灘看到了全球最美的落日。

這是程濯前面二十多年從未有過的體驗。

離開金巴蘭沙灘時，周思恒告訴他，幾公裡外有一處名叫情人崖的景點。

所有來到巴厘島的情侶，都要來領略一遍情人崖的風光，情人崖也被譽為愛情的聖地。

程濯明白這番話的意圖，卻下意識地選擇了回避他的提議。

前方的盤山公路蜿蜒曲折，就好像他此刻的心境。

晚上回到酒店，程濯仔細檢查了一遍這幾天拍的照片。

他從中挑了幾張效果不錯的落日美景圖發到了朋友圈裡，美美地炫了一把。

這趟行程旅行社安排得很寬裕，他們有時間朝夕相處，也給足了彼此喘息的空隙。

程濯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不覺聽到門鈴聲響起。

房門外的周思恒久候多時。

他手裡撚着一支藥膏，見門打開，順勢遞上前。

程濯下意識地怔了怔，“這是？”

“你的手臂都紅了。”周思恒解釋說：“聽說這個東西專治曬傷，試試看。”

這附近沒有藥店，程濯難以想象他從哪兒弄來的藥膏。

見人許久不出聲，周思恒不确信地問：“……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了。”程濯脫口而出。

話落，周思恒的眼神變了一下。

氣氛沉默，程濯自知失言，又不曉得該如何解釋。

他用最快地速度塗抹完藥膏，事後又心血來潮地突然提議想去海灘逛逛。

周思恒正欲離開，聽到他這麼說，面露猶豫。

周思恒先是看了眼程濯，繼而望向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夜景，笑了下說那好吧。

他們住的套房後面有一個獨立的小院，推開栅欄走出去就是沙灘。

夜色昏沉，貼地的步道燈自樹叢中發出幽暗的綠光。

細軟的沙子站在腳掌上，程濯埋頭辨認台階，一個不留神直直地撞到身旁的人。

周思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纖瘦的腰身，兩人的距離倏然被拉近。

程濯隻覺得“轟——”地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往腦門沖。

在周思恒的吻落下之前，他回過神大力掙脫開對方的束縛。

再擡頭看他，周思恒的面孔被樹影掩映，透出幾分難以捉摸的神态。

“抱歉。”他紅着臉小聲說。

周思恒看了他一眼，窮追不舍地問：“今晚……去我那裡過夜嗎？”

彼此都是成年人了，“過夜”是什麼意思，程濯當然不會不懂。

他心裡七上八下地，到最後隻憋出一句“我還沒準備好”，草草應付。

周思恒沒再說什麼，臉色卻很難看了。

程濯很後悔自己剛剛的提議，現在兩個人肩并肩走在晦暗不明的夜色裡。

再往前走，依稀能聽到人群的喧鬧聲——是酒店組織的篝火舞會。

一陣食物的香氣飄飄蕩蕩地吹了過來。

為了打破尴尬，程濯主動開口說：“那邊好像挺熱鬧的，要去看看嗎？”

周思恒現在隻覺得索然無味。

可看到他那副興緻勃勃的模樣，最終還是答應了。

兩人循着聲源走去，柔軟的沙灘上十多個篝火爐子圍出一片空地。

爐火旁便是吧台，貝斯手和鼓手站在台上賣力地彈奏着樂曲，氣氛狂熱。

場地裡的遊客們跟随着舞曲扭動着腰肢，臉上洋溢着喜悅。

在一片熱烈的氛圍中，程濯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個怪咖，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一曲終了，人們結束舞蹈，那種粘稠的荷爾蒙的氣息也随之消散。

程濯暗暗舒了口氣，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卻仍揮之不去。

他想回頭問問周思恒，實在不行還是打道回府吧。

恍惚間，眼前蓦地閃過一道人影。

“——Clark？”

熟悉的男聲叫住人，确定自己沒有認錯，又驚又喜地：“真的是你啊！這麼巧！”

沒等程濯弄明白怎麼回事，被周思恒擋住的人影赫然跳了出來。

看清楚來人是誰，程濯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不是什麼好的征兆。

Acacia似乎也認出了他是誰，直勾勾地盯着他笑：“程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