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陸明霜以一種難以言表的姿态扭身,整個人如同附着在松枝上的一抹衣料,輕飄飄地随風蕩了出去。
姬嘯一擊不中,收不住力,沖出好遠才穩固住下盤,回頭看,陸明霜又“飄”回了原地,松枝斜持,似乎連衣角都不曾動過。
“啊這,怎麼回事?怎麼姬師弟一劍從空氣中穿過去了?”場外有弟子嘀咕。
另一人說:“我也沒看清,就好像姬師兄劍尖刺入的一刻,陸師姐從原地消失了一般……”
“這也是‘流雲聚’嗎?别是什麼我們沒學過的……呃,隐形術吧?”
隐形術?
阮南星氣笑了,豎起手指:“噓,别吵,仔細看。”
這也是“流雲聚”?
姬嘯腦中飛快回顧陸明霜動作,額角流下一滴冷汗。
他離得最近,心知陸明霜用得的确是“流雲聚”。
隻是在她手上,直白的劍招變得微妙飄忽,每個瞬息都難以預測。
姬嘯甚至不懂,陸明霜是怎麼做出整套動作的,因為太舒展,身處其中甚至覺得她很慢,實際卻快得讓人看不清楚。
姬嘯臉色冷凝,再出劍轉刺為蕩:“再來!”
劍芒從一點到一片,氣勢兇猛銳利,陸明霜面色不改,輕松躍起,幾乎擦着姬嘯的劍而過,即刻到了身後,用近乎相同的姿勢微微揮動松枝——
劍氣點在姬嘯頭頂,登時靈台大震。
這次,場外衆人倒是看清了:
“陸師姐用的還真是‘流雲聚’。”
“是呀,她的身法跟姬嘯幾乎完全一緻,效果卻不同。”
“陸師姐明明出了一劍,卻像沒出劍。不對不對,明明沒出劍,卻又出了一劍……”
“我看你也不差,明明說了句話,卻又說了句話……”
……
姬嘯臉色煞白,内心大為震撼。
要知道,陸明霜剛剛一擊但凡加上力道,輕則廢去他全身修為,重則頃刻間奪他性命。
用同一個招式,人與人的差距,竟然懸殊至此?
這劍,還比嗎?
“我……”
想要認輸卻難以開口,偏在這時,陸明霜微微搖頭,評價道:“你的劍,不見雲聚,卻似風雷。”
少年本已衰弱的心氣,又被點了把火。
阮南星扶額。
姬嘯難搞,陸明霜更難搞。
道場裡,姬嘯再度出擊,得陸明霜點評:“身重如石。”
再來。
“力道散亂。”
“節奏錯了。”
“毫無章法。”
“你的左手是裝飾嗎?”
……
十招倏然而過,姬嘯半跪在地,勉強以佩劍撐住身體,衣衫已然被汗水浸透,風度翩翩的小王爺從沒如此狼狽過。
場外的弟子也不再議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然。
這是強悍的實力面前,他們唯一能做的反應。
不為所動的隻有陸明霜,輕松赢下比試,也不見她有任何喜色,依然頂着冷冰冰的臉問阮南星:“師姐以為,姬師弟的‘流雲聚’學的如何?”
阮南星歎了口氣,盡量放軟語氣:“姬師弟這一式尚不足實戰,距掌握精髓還有段距離,不過動作都很到位,想來也下了苦功……”
不等她說完,姬嘯突然站起,對陸明霜抱拳道:“我認輸!”
說着提起劍,開始一下下揮劍,又練起了“流雲聚”一式。
阮南星一個頭兩個大:“已經很晚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大家可以散了。”
她教管的弟子有些想走,另一邊的弟子卻沒一個敢動,目光遊移在姬嘯和陸明霜之間。
阮南星沖陸明霜瘋狂擠眼。
“……”陸明霜遲疑片刻,“也……散了吧?”
姬嘯卻十分固執:“我還沒揮完五百劍。”
他這樣一說,接連又有幾個弟子要留下來。
他們修到築基,本來正是志得意滿之時,卻被狠狠打擊了一番,這會兒再也不敢偷懶,唯恐一個不努力,落後更多。
原本想走的人也猶豫了,連阮南星這邊的弟子也不敢妄動了。
阮南星哀怨瞪着陸明霜:“好了好了,都别胡鬧了!姬師弟,欲速則不達,今晚練再多也是事倍功半!”
姬嘯還要反駁,阮南星已經揮手沖進了道場,像老母雞一樣振翅把他們趕了出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從明天開始,兩組輪換,一邊揮五百劍,一邊對打!”
想練劍嗎,讓你們練個夠!誰也别落下!
阮南星在弟子中威望很高,她這樣說,衆人沒有繼續僵持的理由,各自散去了。
陸明霜也擺手道:“阮師姐,明天見。”
“慢着!”阮南星氣笑了,果斷出手扯住衣領把陸明霜拽回來,“這就想走了?”
陸明霜一臉茫然:“師姐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