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乎哉,世風日下,妖生多艱。
像他這般天生地養的妖,先天靈力強大,全身上下都是寶,要是得到他的元陽,修為甚至能提升一個大境界。
在靈氣日漸稀薄的滄瀾界,這份助益更是異常珍貴,能直接将徘徊在仙門外不得入的修士送上飛升之路。
難怪那女修铤而走險,非要來招惹他。
想清個中關節,易無疆便也恢複往日從容,以意念催動法術,将床單清理的不留痕迹。
如此可怖的一切,幸好是個夢。
幸好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如今有了夢的提示,那女修縱使有天大本事,也沒辦法讓他中計了。
易無疆再次感歎,做妖真的好難,如他這樣低調和平,也有避免不了的麻煩。
好在他是個強大的妖,不但可以自保,還能讓每一個算計他的人有來無回。
易無疆整理好心情,抓了件外袍披上,重新召喚墨黟。
墨黟來得比預料的快,身後還跟了個眼生的女妖。
墨黟進門先謹慎打量易無疆,見他面色紅潤,氣息平穩,無論方才遭遇了什麼,顯然已經恢複常态,總算放下心來。
他主動解釋道:“屬下行動較緩,山主召喚得急,便借她的力飛過來了。”
小織來易山兩百年,還是頭回近距離欣賞山主大人英姿,興奮的快要站不穩。
妖族慕強是本能,況且,百聞不如一見,山主的容貌也實在……太超過了!
易無疆看她一副身心雀躍,像要飛起來的模樣,忍不住咳了聲,問道:“你是鶴妖?”
山主大人居然親自問她話耶!
小織激動萬分:“是!小的叫小織,是蓑羽鶴,到易山做侍女兩百多年了,平常都在繡房……咦?對了,山主大人身上這件鶴羽帔,好像就是小的親手裁制的!”
易無疆嘴角抽了抽。
他剛剛沒留意,從一堆袍子裡随手抽了這件,披上就有些後悔,隻是也來不及換了。
灰白兩色,素淡的像在守喪,完全和他的審美背道而馳。
現在發現出自誰手,易無疆忍不住惡意揣測,大概鶴族自己長不出多彩的羽毛,就見不得别人衣着鮮亮吧。
夢裡那個女修,也是一身慘兮兮的白衣,醜死了……
這倒讓易無疆想到,她袖口的浪花紋路,大概某個宗派的标記吧。
易山隔絕人世許久,易無疆也不太關注人界,所以并不識得。
其他的妖會認識麼?
易無疆掃了墨黟一眼,再瞧滿臉如夢似幻的小織,頓時打消了詢問的念頭。
墨黟比他更不喜外出,從生下來就沒離開過易山,也不是愛聊天的性子。
旁邊那隻蓑羽鶴一看就沒什麼見識,嗯,審美也有待提升。
有衣紋這條線索,若召集群妖,定能發現那劍修的門派,早晚把人給揪出來。
不過與其大費周章,反而他自己出去轉一圈,探聽消息更快,說不定順手處理了,永絕後患。
易無疆心裡打定主意,向墨黟交待了幾樁事務,才撚着下巴,随意問起:“我休眠這段日子,激揚海還算太平?”
墨黟心領神會。
山主大人提前從沉眠中驚醒,恐怕心裡不痛快,準備挑幾個撞槍口上的收拾了瀉火。
易無疆主宰這片海域,奉行無為而治。給予群妖的自由多了,時不時也要展露實力,免得他們自以為是,忘了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墨黟深深認同,也早有準備:“禀山主。前些年有去南洲冒險的修士,在海上遭遇風浪,意外流落到白浪島,被島上那群豬妖抓住煉制丹藥,提升修為很快。豬妖們嘗到甜頭,後來便主動去南洲,将落單的修士抓回來煉丹。”
“屬下告誡過幾次,也派兵上島,封了幾個丹爐,但豬妖極為頑固,隻是行事更隐蔽了,卻屢禁不止。是否徹底清繳,還請山主定奪。”
話音剛落,小織心直口快道:“修士的死活,我們為什麼要管?再說白浪島那事,小的聽說,是那些修士二話不說就開打,打不過被捉去煉丹,也是他們自找的。”
墨黟解釋:“當然不是為了他們……隻是白浪島太過張揚,這麼多修士在南洲附近消失,很難不讓人族起疑,若他們追查過來,暴露了易山的存在,會給我們帶來大麻煩。”
小織不大服氣,“那又怎樣……他們敢來,山主也能把他們全打回去!”
“也許吧,”易無疆淺笑,“可你家山主讨厭打架,打打殺殺很累的……”
“好啦,”易無疆起身,“我去趟白浪島。對了墨黟,那枚龜息玉放哪兒了,給我找出來。”
墨黟微怔。
龜息玉唯一的用途是掩藏修為,收拾白浪島那群豬妖,卻毫無用武之地。
易無疆肯定了他的猜想,“之後……可能去外面轉轉。”
山主的事由不得多問,墨黟颔首,很快呈上龜息玉。
易無疆接過,向白浪島方向放出神識,忽然表情沉凝,冷道:“看來,今日白浪島還有别的客人,我也不能落後啊……”
又轉向小織,“你。别飛來飛去把羽毛掉到洞府裡。”
說着便遁水而去,轉瞬不見。
小織忍不住捂臉:“嘤嘤嘤,山主大人關心我的羽毛了,好體貼好溫柔!”
墨黟決定保持沉默,不告訴她山主不過是有潔癖。
他盯着易無疆消失的水面,許久,歎了口氣。
“墨黟大人,我怎麼覺得您不太開心呀?”
小織随口一問,本以為不會得到回應,山主一走,墨黟好像又變回少言寡語的樣子了。
誰知墨黟猶豫片刻,卻道:“我擅蔔筮,每逢事出離奇,總會蔔上一卦。剛剛山主突然要龜息玉出山,我也習慣地問了兇吉……結果顯示,出山,大兇。”
小織抽了口涼氣:“那你為何不阻止山主?”
墨黟搖頭,“因為不出山,也是大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