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無疆遁水到白浪島,五百裡不過須臾。
卻還是晚了一步。
有人搶在他之前,把盤踞白浪島的豬妖給收拾了。
島上濃煙蔽日,火光點點,地面零星散落着焦屍。從前豬妖們聚族而居的山頭已被轟飛,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坑。
那人就在坑裡。
披蓑戴笠,正彎着腰奮力揚土。
修士。
還是個本領不錯的……劍修?
易無疆緩步靠近,發現那人用來挖土的卻是一把重劍,不禁嘴角上揚,眼底卻漸漸彌漫出猩紅殺意。
說實話,易無疆對豬妖們毫無感情,如果他親自動手,豬妖的下場可能比現在更慘。
妖和人不同,妖跟妖之間千差地别,從沒有人族那麼強的凝聚力。
激揚海的妖類奉易無疆為主,一半是尋求保護,一半是迫于淫威,隻能服從。要是易無疆變弱,不得已服從的那些會立刻跳出來挑戰他,被他保護過的那些,也多半會作鳥獸散。
所以易無疆想殺這人,倒不是為了給豬妖報仇,隻是平等處理掉每一個擅闖激揚海的修士罷了。
這修士有元嬰修為,如今滄瀾界靈氣稀薄,能達到元嬰的修士已經不多,已經幾百年沒有元嬰修士來到激揚海了。
可是對易無疆來說,殺個元嬰修士和碾碎一隻蟲子,也沒差别。
一路過來,他随手布下幾個殺陣,每個都能輕松取那修士性命。
但易無疆沒有急着催動陣法,因為他還有些好奇。
“請問——”易無疆站在坑邊,語氣柔和地問,“請問剛剛炸山的是你嗎?”
修士一震,立刻持劍轉身,異常戒備地看過來。
此島孤絕世外,島上妖異橫行,修士始終懷着警惕心,即便殺光了豬妖也沒放松,他挖土時一直放出神識,卻完全沒察覺到此人靠近。
要麼來者靈力太弱,被神識漏掉了;要麼是修為遠超他,并刻意收斂。
修士跟易無疆大眼瞪小眼了幾息,認為是前者。
畢竟少年周身全無煞氣,甚至連武器也沒拿,遠遠看着他,一副很有禮貌的樣子。被他狠狠盯着,少年似乎有些害怕,卻挺直清瘦肩膀,眼中含有一絲迷茫。
反而讓他覺得自己太吓人,有些愧疚地收劍道:“是我。”
雖是收了劍,靈氣防禦卻沒松懈,這少年畢竟還是很可疑。
光是相貌就很可疑。
也太俊俏了。
在這與世隔絕的無名小島上,突然冒出一個絕色少年,總讓人聯想到傳說中的山精野怪。
易無疆察覺到修士的防備,不以為意的笑笑,自顧自地問:“……整個山頭被推平,但山頭之外,哪怕十米外的樹木,也沒受到很大沖擊。這種炸法我從沒見過,力道掌控十分精妙,我想不出如何做到的……”
語氣謙和,像是百思不解極度困惑,才真心求教。
修士隻覺通體舒暢。
剛才那一炸,他自己也很得意,隻恨無人與他共賞。
修士不知不覺放下敵意,爽朗笑道:“哈哈,小兄弟有眼力!這一炸的确有些玄機,說來也巧,要不是我誤入豬妖陷阱,被關在丹爐内部,反而做不到。”
“呃,咳咳——”修士突然頓住,幹笑兩聲,挽尊道,“放在平時那群豬妖哪裡是我的對手?我隻、隻是對這片海域不熟,才讓他們得手……總之,真要打我當然能打過他們,但我既然都進了丹爐,我一想,幹嘛不借五行之力……”
“原來如此。”
“嗯……對。”
“沒錯,沒錯。”
易無疆沒有感情地敷衍着。
其實,修士一說被關在丹爐裡,他便想通了。
白浪島蘊含風雷之力,豬妖們因地制宜,将大量風雷彙聚爐内,靈氣壓縮産生巨大能量,即使修士們的修為遠超豬妖,一旦進了丹爐,便再難逃出生天。
不過,修士也可以反其道行之,利用爐内的力量對付外面的豬妖。
但這不僅需要熟習五行之力,還要求對爐火的精準控制,以及膽大心細,把握好時機……這修士倒不是碌碌之輩。
看着也沒缺胳膊少腿,能從丹爐裡全身而退,想必有幾件厲害的法器。
不過,堂堂元嬰竟中了豬妖的招,恐怕不僅不熟悉這片海域,根本是水性極差,對水戰一竅不通吧。
那就淹死好了。
易無疆愉快地做了決定。
修士的長篇大論終于來到尾聲,神采飛揚道:“……所以就是這樣,天地人和再加上神來一筆,哈哈哈。”
“好厲害。”易無疆笑出兩朵淺渦,又狀似無意道,“閣下身負重劍,可是劍修?卻又通曉五行……”
修士臉上的笑容又放大了些,“沒錯,小兄弟眼力甚好!我們宗派以修劍為主,兼學百家,我就是劍器雙修。”
說着,他理了理蓑衣,正式拱手道:“我乃歸海劍宗寶器堂長老林競風,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歸海劍宗?
易無疆覺得有點耳熟,大概在哪本書裡讀到過。
書上記載歸海劍宗在中洲西北,與激揚海距離遙遠,大概這就是他們很少涉足激揚海的原因。
除了知道這是個傳承頗久的門派,易無疆對歸海劍宗一無所知。
當然,他也不感興趣。
除非……打擾他的安甯。
“我叫……”易無疆一闆一眼回禮,“易無疆。”
沒必要隐瞞,反正要殺掉林競風。
“好,好啊,”林競風撫着胡子道,“我與小友一見如故,若小友沒什麼要緊的事,不妨稍作等候。等我将這些屍體掩埋了,再同你好好聊聊。”
林競風歎了口氣,“那丹爐底部積了厚厚一層屍體,都已經化為焦炭,分不出誰是誰,隻能将他們一并埋了。”
難怪不停挖土,原來是挖坑埋人。
易無疆想,遍地碎屍的确很不整齊,那種淩亂他看一眼都渾身難受。
要是早殺掉林競風了,他還得自己動手清理。
還是……等埋完再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