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冷凝兒和柳音兒将打聽到的詳細情況告訴了衆人,主要是關于李大人的。
李大人名叫李瑞,之前是一名舉人,不過在官場上得罪了他人,無背景無靠山的他最後被排擠來到了安縣。
因為安縣地理位置偏僻,總是遭人遺忘,最後來此地任官的都是一些背景清水且仕途不順已流落至此的舉人。
安縣的百姓會用投票的方式在那些舉人中選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任職縣令。
當時的李瑞年紀輕輕,是個白面小生,閱曆尚淺,百姓們覺得他并不能勝任,因此沒人把他放在心上。
大家本以為這名年輕的舉人老爺大概是沒戲了,卻在選舉快結束的時候突然多了一大批支持者,其中還包括當地的富商賈家。
後來李瑞成功任職,三天後就娶了賈家的長女賈若嬌為妻。
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大家心裡明鏡,彼此都心照不宣。
不過好在李瑞上任後确實清正廉潔,做出了許多措施改善民生,所以關于他任職的黑幕也就不了了之。
畢竟官為民生,利民者民恒利之。
不過李大人與其妻子感情不合人盡皆知,好在李大人性格溫和,也或許是為了體面,賈氏撒潑時從來不與賈氏計較,且一心撲在安縣百姓身上。
而在李賢出事後,賈家人都格外重視,李賢的遺體也被安置在賈家,親眷自然都接觸過李賢的屍身,李夫人也貼身守着。
隻有李大人因為要處理那些爛攤子并沒有離開過府衙。
也就是說他并沒有接觸過李賢,所以李夫人連同賈家都被感染了蝕心蠱,隻有他逃過了一劫。
“按道理,白發人送黑發人,身為父親理應去見孩子最後一面,何況李賢是李大人疼愛的獨子。但李大人并沒有這麼做,若說是政務繁忙,無暇顧及倒也勉強說得過去。但李大人同意将李賢的遺體安置在賈家倒是讓人疑惑。”冷凝兒說道。
“賈家在城北一帶,府衙在城東,往返一趟也需大半個時辰,如此便能難見李賢最後一面了。”
柳音兒摩挲着下巴:“除非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僅不能去見,甚至還得遠離,比如蠱。”
“沒錯。”冷凝兒點頭道。“姚九不過是個普通人,光靠他一個人根本無法做這麼大的局。而且這城中隻有他一個人出入自如且沒人懷疑,自然是有個威望很高的人在為他撐腰,而這個人隻能是本縣的縣令,李瑞。”
“原來如此,他是本地的縣令,一言一行皆會受人矚目,自然不能有什麼大動作,所以隻能借由姚九這把刀了。”溫禮平抱着手臂思索道。
“隻怕挂在高牆上的屍身就是他的手筆。”李夼淡淡接話道。
“屍身?什麼屍身?”溫禮平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李夼睨了他一眼,淡道:“夜裡來時,挂在城牆上的屍身。方才我去看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并沒有幹透,應該是昨夜挂上去的。”
“昨夜?”正在愣神的溫庭安回過神來,她記得昨晚她們三人來時,城牆上什麼也沒有。
“應該是在我們進來之後挂上去的,有什麼問題嗎,表哥。”冷凝兒說。
李夼擰了擰眉,表情有些嚴肅:“兩具屍體,身上多處留有極深的方形孔洞。”
“弓弩!”溫禮平一驚。
李夼點頭:“對,一人的緻命傷在心髒處,一擊斃命。另外一人僥幸,避開了要害,但腹部被利器貫穿,至少被人補了三刀。”
“難道是竹林裡的那些人?”柳音兒若有所思。
“去問一問李大人不就知道了。”溫庭安走到最前面,步伐有些迫不及待。
“先别急。”冷凝兒拉住她,然後對李夼和溫禮平道:“咱們這麼多人去容易打草驚蛇,不如兵分兩路,表哥和溫公子去先前的竹林探查一下情況,順便看看瑜心他們的安危,那裡我和庭安、柳姑娘比較熟悉,我們三人去便好。”
李夼點頭道:“嗯,小心行事。”
随後五人兵分兩路,分開行動起來。
三人匆匆趕到李瑞所在的地方,隻見圍欄外吵吵鬧鬧,圍着一大群人,是那些已經解蠱了的百姓們。
“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怎麼會在這裡?”溫庭安疑惑道。
冷凝兒道:“安心,是柳姑娘安排的,官兵現在被那些百姓拖住,我們趕緊從另一邊繞過去。”
三人躲開吵鬧的人群,從左邊繞了過去。
經過時溫庭安瞟了一眼門口,一人高的圍欄擋在兩方人之間,被攔在外面的是那些才脫離危險,迫切需要救助的百姓,裡面則是一群穿着盔甲,手拿長槍的官兵。
見此情景溫庭安不免有些擔心,她們幾人是知道那些百姓已經沒有危險了,但裡面的那些官兵并不知道,萬一那些官兵急了對百姓們動手可就不妙了。
冷凝兒看出她的擔憂,寬慰道:“放心,若是這些人想對他們下手,早在他們被關在府衙時就動手了,沒必要等到現在。”
溫庭安點點頭,當初李賢失控引起一陣騷亂,李瑞命人将其屍身燒掉才擺平,明眼人應該也能發現,對付蠱蟲的方法就是用火燒。他們把那些中蠱的百姓都關在府衙,想除掉禍患最快的辦法就是往府衙丢一把火。但李瑞并沒有讓手下的人這麼做,因為這麼做就意味那些中蠱的人也會被活活燒死。
如此看來,他們确實不會真的對那些百姓如何,充其量隻是想吓退他們罷了。
想到這裡溫庭安放下心來。
三人悄悄潛入,在一間簡陋的書房見到了李瑞,此時他正坐在桌前看書,不過他眉間緊蹙,唉聲歎氣,思緒并不在書上,索性放下了手裡的書,起身朝着窗戶走去。
這時溫庭安幾人正躲在門外窺探裡面的情況,見此情景冷凝兒走向門邊,把手搭在門上向二人示意,二人會意,柳音兒和溫庭安輕手輕腳走到窗戶處躲在一側。
冷凝兒見狀敲了敲門。
李瑞回過神看向門,道:“誰?”
柳音兒趁此出現在窗口,手裡捏出一枚銀針輕輕一彈,瞬間沒入李瑞的脖頸,李瑞還沒回過神來就失去了意識。
溫庭安趁機翻進窗戶,扶住了即将倒地的李瑞,将他扔到一旁的卧榻上,又趕緊去開了門。
冷凝兒進來時柳音兒也從窗戶翻了進來,柳音兒先去李瑞身邊取回了銀針,不急不緩地從小藥箱裡拿出一塊布擦拭銀針,然後放進了自己的針包。
溫庭安瞧着她這副從容熟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正經進來給人看病的大夫。
柳音兒注意到她的目光,歪着頭,無辜的眨了眨眼:“這些銀針可都是我的寶貝,自然是要回收的。”
溫庭安收回目光,看着榻上的人,正經道:“這裡不太安全,咱們先想辦法把他帶出去吧。”
聞言冷凝兒皺了皺眉,有些犯了難。方才進來的時候她們大緻觀察了一下這裡的的情況,四周的圍牆不僅高,還圍了一些荊棘,大概是為了防止中蠱發作的人闖進來才設置的,她們想帶着一個人翻出去的可能性不大。走門的話,大門空曠且現在人多,稍不注意就會被人看到,側門那裡靠近糧倉,所以把守的人很多。
溫庭安叉着腰,一臉自信:“放心,這個交給我。”她說着轉身朝門那邊走,說道:“在這裡等我就好了。”
接着她轉身出了門。
一刻鐘後,冷凝兒看着側門的方向升起了一股濃密的煙,接着是焦急的步伐和叫喊聲。
“走水了!快去滅火!”
她微微皺眉,還沒來得及思索,門突然被人撞開,溫庭安灰頭土臉的跑起來,手裡還提着一個大麻袋,滿臉興奮的說道:“快快,側門現在沒人守着,把他裝起來。”
言罷她一個箭步沖到李瑞身邊,将麻袋胡亂的往李瑞頭上套。
溫庭安扛着李瑞跑在前面,冷凝兒和柳音兒緊随其後,三人從書房到側門,一路暢通無阻,直直出了側門,鑽進了一條胡同裡。
跑出去有一段距離後,幾人跑進了一個破舊的院子。
“累死我了。”溫庭安将麻袋扔在地上,彎下腰氣喘籲籲道。
冷凝兒走上前遞給她一條帕子,指了指她的臉。
溫庭安這才有所察覺的摸了一把臉,發現手心髒兮兮的,這才明白自己頂着一張被煙熏黑的花臉跑了一路,頓時尴尬不已,道了聲謝後接過手帕胡亂擦了一把。
冷凝兒靜靜看着她,忍不住問道:“你燒了他們的糧倉?”
溫庭安搖搖頭,一臉坦然:“沒有啊,我隻是在那裡放了幾個煙吓唬吓唬他們罷了,這會兒他們應該發現了吧。”
冷凝兒這才松了一口氣:“嗯。”
溫庭安停下擦拭了動作,叉着腰看着冷凝兒,說道:“那裡面裝着的糧食是百姓們的依靠,我當然知道分寸。你不相信我?”
“當然不是。”冷凝兒欣然一笑,擡手将溫庭安鼻子上的灰蹭掉,繼續道:“隻是覺得問一下總歸是放心的。”
這時,地上的麻袋微微動了動,而後又蠕動起來,李瑞又驚又惱的聲音從麻袋裡面傳了出來。
“是何人,膽敢綁架本官!”
溫庭安蹲下身子松了松麻袋口的繩子,李瑞掙紮着身子把腦袋鑽了出來。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被麻袋悶的,那張看起來老實白淨的臉此時透着豬肝色的紅,正滿臉怒意的盯着面前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