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張那日開了個好頭,平安知曉次日生意怕是要火,當晚便多備了些食材,誰知她低估了那些士子們的熱情,第二日、第三日、連着數日她鋪中小食都出現了供不應求的盛況。
平安與爺爺實在忙不過來,隻得延長了李嬸子每日幫工時間,這才勉力支撐下去。
累是累了些,但鋪子裡的生意甚是興隆,每日純利都上了百文,每日數着嘩啦脆響的銅闆,爺孫倆都心滿意足。
許是去年發了洪水,今年的夏日便格外炎熱,許多人吃完小食口渴,每日店中備好的涼開水都喝得精光,平安又在鋪中陸續增加紫蘇冰飲子與冰擂茶幾味飲品供客人解渴消暑。
别的飲子她也能做,隻是太費時間,她現在時間精力實在不濟。
平安這鋪子主要容納附近學子與碼頭的客流,至于周邊住戶,隻有年輕的娘子郎君來得多。
但年輕人多,平安這張臉惹來的爛桃花也變多。每日裡她站在鋪中,都有不少年輕士子含羞帶怯地看着她,她一望過去,人家就偏過頭,這些郎君從未明說,也未曾故意打擾她,平安也不好出言點破。
除了這些羞赧含蓄的年輕士子,鋪中有時也會來一些自诩憐香惜玉,想要救她于水火的人。或是揚言要納她為妾,或是要将她收成外室。
平安從不知寡婦這人設還能這樣受青睐,她隻得在不影響生意的前提下,不時吐出幾句粗魯俚語,間或揮舞柴刀展示一下她的大力蠻橫。
某一日,那些郎君堂食時隻聽得後院一聲轟隆巨響,衆人驚惶起身伸脖觀望,就見得胡娘子手持柴刀立于庭院之中,她腳邊赫然是兩塊一分為二的巨型樹樁。
衆人尚來不及反應,便見胡娘子已經面不改色再度揮刀,那樹樁經她幾下劈弄,很快便在清脆的裂響中化為根根大小相近細柴。
那些人不察看着嬌嬌柔柔的一個小娘子,竟這般粗蠻外秀。
幾個回合下來,他們心中所幻想的可憐娘子影像瞬間破碎,隻餘眼前這個空有美貌,大力粗俗的鄉野婦人。
粗俗,實在是粗俗。
如此一番折騰,平安的日子總算清淨下來。
來她這食鋪的大部分的客人既要吃口味,又要能填飽肚子,因此鋪子裡的食物得飽腹實惠,這樣才留得住客。
一來二去,平安漸漸與客人們混熟,她的望街小食鋪美名漸揚,她這個潑辣剽悍的主家娘子名聲也褒貶不一。
随着月份加重,平安的腰背實在難以承受長時間的站立,等她坐月子,鋪子也必須有信得過的人打理。
為着自家生計着想,平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正規牙行買一個人回來。隻有這樣,她才能保全她的秘方,這些别處見不到的秘方是鋪子的核心競争力,也是她的财富源泉。若是請個人全權幫工,教會人後别人又跑了,那個風險實在太大,她目前無力承受。
在個人利益與良心譴責之間,平安可恥地選擇了前者。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她這種小老百姓目前實在無法與這個世界的規則秩序對抗。
這日得空,平安便喊上爺爺一起去牙行選人,她挑了個模樣老實,身體結實的小娘子,據牙人說她以前也是大戶人家家生子,幹起活來是一把好手。
就在平安将要付錢之際,那老實的小娘子突然跪地拉住平安衣擺:“娘子,奴還有個弟弟也在這裡,求求您一塊收留了吧,奴婢當定當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說罷,她連連叩了幾個響頭,直叩得那青磚地面砰砰脆響。
“孩子,快起來。”爺爺于心不忍,連忙伸手去拉。
平安見狀,趕忙扶她起來,将醜話說在前頭:“起來說話,我家境也是普通,今日來本隻想帶一人回去的。”
那小娘子聞言哭得更傷心了:“求求您買下我弟弟吧,他很聽話很乖,我們都會少吃點的,求求您了。”
平安本對這趕鴨子上架式的道德綁架有幾分不适,可是看到這丫鬟哭得情真意切,她心下終究不忍,隻歎了口氣:“你弟弟在哪,我先看看。”
聽她語氣讓步,那丫鬟連連道謝,抹幹眼淚後從人群中拉出一個俊秀清瘦的少年:“謝謝娘子,謝謝娘子。”
平安看那孩子眼神清澈,隻是神情中莫名有幾分倔傲,再聯想到那家生子的說法,她心下便有所猜測,這怕是一樁麻煩事。
“來寶,快見過娘子。”
那喚來寶的少年擡眸望了平安一眼,不卑不亢地朝平安行了個大禮。
平安看他動作規矩,神态從容,隻得輕歎一聲,與人牙讨價還價起來。
最終她以十貫的價格将姐弟二人帶回家中。
姐弟倆自稱家中以前姓莫,但求主家給重新賜名,平安給姐姐取名阿雲,弟弟取名阿霄,将姐弟倆安置在家中偏房入住。
别看兩人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可他們幹起活來動作伶俐,人也十分機靈。阿雲做事麻利,竈上的事學起來飛快,阿霄識文斷字,替她收銀做賬,跑堂待客很是靈活。
有了他們的加入,平安大大地從食鋪中解放出來,她便有了時間開始給孩子做些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