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生産,平安心中自然害怕。但再怕,她也隻得面對,早在數日前她便已做好安排,如今真正發作,産房、穩婆、熱水、嬰兒衣物已一應俱全,平安有條不紊地安排好新鋪的裝潢與人事,這才安心歸家生産。
滅頂的疼痛一陣又一陣襲來,渾渾噩噩中,滿身冷汗的平安聽得一陣嬰兒啼哭,才敢松懈氣力,癱靠在椅背上。
“娘子,是個漂亮的千金。”穩婆欣喜的聲音傳來,聲音卻缥缈空靈。
聽到孩子漂亮,平安猛然醒神,她疲憊地睜開眼睛,掙紮着坐起來:“給我看看。”
穩婆将孩子用襁褓裹好塞入平安懷中,手中驟然承托起孩子的重量,平安隻覺懷中這肉團子又輕、又重。
這是她九死一生,去掉半條命生下的孩子。
這一瞬間,她有些恍惚,真神奇,她竟然生了個人出來?
她慈愛地輕撫孩子細嫩的臉龐,嘴角微微上揚。
這穩婆沒有說瞎話,這娃娃生出來皮膚雖有些通紅,但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卻睜得圓溜溜,很是靈動可愛。
五官亦是濃眉大眼,鼻梁依稀可見未來高挺趨勢,看着就是個美人胚子。
看着她乖巧可愛的模樣,平安隻覺滿腔母愛無處宣洩,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捧給她。
女人在這樣的封建社會,怎麼說都是處于劣勢。她以前受過的苦,她不會讓孩子再受,她要賺很多很多的錢,這樣,不管孩子将來是否成親,她都有立足于這世間的底氣。
守在外邊的爺爺聽得動靜,雖心中有些遺憾,但還是高興,高興他的孫女母女平安。
“安安,孩子名字可取好了。”他隔着門扇溫聲問道。
平安親了孩子額頭一口,望了眼窗外蔚藍的天空,見得有隻飛鳥穿行而過,她輕笑一聲,定聲道:“南松。”
松樹四季常青,無畏嚴寒,質樸無華,堅貞不屈,她希望她的孩子,會像南邊小鎮挺拔筆直的松樹一般,健康堅韌地成長。
“南松,松松,好名字。”爺爺在外邊囑咐一番平安注意休息的話後,便轉身出門請人給平安炖湯。
阿雲雖然幹活利索,可是終究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論照顧月子,還是得經驗豐富的婦人。
平安早早打聽清楚情況,請了附近的利索人楊嫂子來照顧她一月。以她目前的情況,她并無再生一個的打算,這月子自然舍得花錢,要好好坐。
有了孩子,平安方知養兒的艱辛,那半個時辰一次的喂奶,那換不完的口水巾與尿布,還有孩子不時的哭啼叫鬧,這樁樁件件都把她折磨地神志不清。
這還是有人幫忙,平安難以想象,若是她一人帶着孩子,該是怎樣的手忙腳亂,慌亂無措。
所幸在最初的磨合期度過後,平安逐漸摸清孩子脾性,她的哭鬧啼哭那都是她在表達需求。隻要她猜得準,給她喂奶換尿布,她舒服了後委實算得上個乖寶寶。
一日十二個時辰,除了吃喝拉撒哼哼唧唧的零碎時間,其餘大部分時間她都在補覺。
母女營養充沛,每日吃飽喝足,這剛出生的孩子也是見風就長,一天一個模樣。沒過幾日,松松泛紅的肌膚便養得白嫩,被羊水泡發的褶皺也皆被撫平。俨然成了個白白嫩嫩的小團子,平安心想,這滑嫩的觸感,這嬌嫩的程度,果真是與新鮮的白豆腐無異了。
平安親了親孩子小臉,繼續提筆書寫新鋪的規劃。
等天氣漸涼,鋪中的冷飲該要漸漸替換成熱飲,一些時新的小食也需考慮加入議程。平安現在渾身都是幹勁,每日裡除了照顧孩子,剩下的時間都被她拿來琢磨怎麼賺錢了。
孩子滿月時,江甯府已是碩果累累的秋日,田野裡沉甸甸的稻穗散發着淡淡的青草香,山坡上挂滿了青黃相間的橘子,河岸邊滿地的紅楓落葉,為這豐收之節平添幾分秋日的寂寥。
爺爺早幾日便帶着阿霄撿來楓球子洗淨曬幹,又找鄰居讨要了些艾葉菖蒲一同熬制出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洗澡水。這洗澡水顔色雖深,可遠遠便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藥草清香,聞着便讓人心曠神怡。
按當地習俗,這水既可強壯孩子體魄,又可給孩子洗淨興災,驅邪避瘟,祈福納祥。
平安的兩家鋪子在今日也借着主家有喜的名義,推出了幾樣新品與諸多優惠活動。
憋了一月的平安終于可以出門,自然要趁着這個機會一炮打響名氣。早在月子裡,平安便做好了這次活動的規劃,她提前幾日做好了宣傳,這滿減、買贈之類的營銷,煞是吸引人眼球。等到十月初五這日,鋪内賓客盈門。
首先便是極受汴京百姓喜愛的紫蘇飲,在各州府自然也極受追崇,即使到了秋日卻依舊不減受歡迎程度。平安便在之前的冰飲配方上稍作改動,做成驅寒養生的紫蘇熟水。
需将洗淨的紫蘇葉、陳皮入鐵鍋小火焙至微焦,待藥香散發、便加入炙甘草、井水小火慢煎,将煮好的熟水淋潑至檀香木屑上,收取落下的汁水。
這汁水既帶紫蘇與陳皮藥香,又兼具淡淡的檀香,風味與夏日裡純粹的紫蘇香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