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嶽蓁一個擡手,搭在了韓澤淵肩上:“當家的我今日心情好,看在我這新的壓寨夫人面上,我可以不克扣你們的接濟銀錢。”
“克扣?”矮子也被唬了一下,這時候才回過神,“老子是來加價的!”
嶽蓁一手搭在韓澤淵身上,一手百無聊賴地翻轉着,像是能從指甲蓋上看出花似的:“那沒有,滾。”
矮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又沖嶽蓁道:“五十銀!”
嶽蓁:“二十。”
矮子:“四十!”
嶽蓁:“二十五。”
矮子:“三十五!”
嶽蓁:“二十四。”
矮子愣了下:“三十!”
嶽蓁慢悠悠道:“二十三。”
矮子背後不禁冒汗:“行了!二十五!”
嶽蓁擡眸,掃了他一眼,收回了搭在韓澤淵身上的手,回頭對翟子道:“給錢吧。”
翟子應聲,熟練地将銀錢交接給那群小矮子,随後回來對嶽蓁道:“此番多給了近十銀錢,本可以壓得更低的。”
都在等嶽蓁的回答,可嶽蓁隻是輕飄飄地開口:“前陣子他們山頭突發急病,病了不少孩子。”
說着,嶽蓁還掃了秦華一眼:“偏偏最近朝廷對山匪打得嚴,都隻能幾個窩點互相打劫了。”
秦華聽懂了話外之意,倒有些不開心:“這也能怪朝廷?”
“要我說,這些人就該趁着人手足将他們一網打盡,”秦華輕嗤一聲,“永絕後患。”
面對這一觀點,嶽蓁還沒來得及嘲諷他,韓澤淵已經開口道:“人抓走了,窩點的根基卻還在。走了一撥人,還會有新的人汲取養分生長。”
韓澤淵看向秦華,語重心長道:“這便是我決心勸降而非鏟除的原因。”
幾人沒再說什麼,似乎是沒人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探讨下去。
可一直到走上了鎮子,秦華才後知後覺地問:“那你就準備一直這樣?這也不是辦法。”
他自顧自說着,嶽蓁權當充耳不聞,招呼着手下去張羅起施粥的大棚,随即叫上了韓澤淵。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秦華看着跟了上去,三人就這樣一直走到鎮子中心一處幾乎荒廢的院子前,随着嶽蓁的腳步頓足。
荒敗的院子中心,圍坐着幾個小孩。
也不知他們手上各自攥着些什麼,破破爛爛的,卻能看着讀出幾句全是缺漏的詩詞。
“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辦法,”嶽蓁從院門望進去,“隻是從未有人理會過。”
“聽鎮上老人說,這裡曾是個學堂,”嶽蓁神色漸漸有些黯然,“二十多年前的藩王奪地,鎮子受到波及跟着荒敗後,便荒廢了。”
“往後是有些讀書的想要重振學堂,可沒有人覺得是個賺錢買賣,便一直擱置了。”
韓澤淵雖不算高門大戶,秦華也算是半個武将世家,但二人也都是自小便浸淫在書卷之中。
也正因如此,從萬事豐足的世界往外看去,僅是窺見别人苦楚的狹小一隅,便足夠稱得上是震撼。
秦華愣了許久,問道:“那當地的知府呢?上報了總有人管吧?”
卻聽嶽蓁譏笑:“這種差事辦得再好看,坐在龍椅上的也看不到半分,誰樂意做?”
秦華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語,思索半天,隻好看向韓澤淵。
韓澤淵也是同樣思慮了許久,随即看向嶽蓁:“我鬥膽揣摩一下嶽蓁姑娘的心思。”
嶽蓁挑眸:“說。”
“嶽蓁姑娘是想借着創辦學堂,将各個窩點與鎮子裡的孩童聚在一起,教學脫貧同時□□各方關系?”韓澤淵問。
聽着一番點撥,秦華也是頓悟:“是啊,孩子溫飽解決了,那些賊人也少一筆開銷。”
“如此一來反倒是能讓他們安分些,”說着,秦華又思索道,“而且……你還能拿捏他們的孩子,當人質啊。”
說這話時,嶽蓁和韓澤淵齊齊望向了他,尤其默契地投去了一個無奈又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三人又沉默下來,直到嶽蓁擺擺手:“算了,同你們說也沒用。這種事情說到底還是無解,走吧。”
才一轉頭,韓澤淵當即叫住了他:“并非無解。”
嶽蓁回眸。
“韓某不才,僅有些堪堪上台面的文采,”韓澤淵正色,“若嶽蓁姑娘需要,此院子裡,也能支起一張矮桌,傳道解惑。”
嶽蓁愣了許久,忽而笑了起來:“那錢呢?”
韓澤淵道:“韓某尚有些積蓄……”
“人力呢?”嶽蓁又問。
秦華搶答:“你寨子這麼多人……”
“秦華。”韓澤淵低聲提醒。
秦華撇撇嘴,心說這事辦成了回去也……能算是一樁功績。
“我,”秦華滿面不耐煩,“我帶人當苦力行了吧。”
韓澤淵總算滿意,重新看向嶽蓁,隻見她笑得更厲害,
嶽蓁轉回身,重新走向兩人。
擡起了雙手,卻又放下一隻,僅在韓澤淵肩頭輕拍:“行了,你出人,他出力,便夠了。”
“至于錢……”嶽蓁眼珠子咕噜一陣,心生一計轉而莞爾,“我自有辦法。”
……
誰也不知道嶽蓁所謂的自有辦法究竟是什麼辦法,但本就不算太熟,暫定各司其職也就日後再議了。